当看清是杨鸣,她的表情微微松动了些。
“又来了?”她放下剪刀,把布料叠好。
杨鸣点点头,走到一排样品布前浏览着:“想再买几块靠垫套,上次买的很合适。”
这是他第四次来这家店。
第一次是何志明的人找到店址后,他假装路过,买了两个简单的抱枕套。
第二次买了窗帘布,闲聊中得知店主姓蒋,名娇,单身,离异多年。
第三次来修改尺寸,聊了些关于宜城变化的话题。
蒋娇的警惕心已经明显降低,把他当成了固定客户。
“昨天进了几款新布,你看看喜欢哪种。”她指向角落里新摆的一摞布料样品。
杨鸣不急着看布料,而是在店里随意踱步,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最近生意怎么样?”
蒋娇抿了抿嘴:“一般吧,这一片都在拆迁,好多老住户搬走了。”
“拆迁?”杨鸣停下脚步,“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开始的。”蒋娇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再过两个月这一片估计都要拆了。”
杨鸣走到柜台前,看见桌角放着一本小说,书签夹在中间:“喜欢看书?”
蒋娇的眼睛亮了一下:“闲着没事打发时间。”
“《红岩》?”杨鸣瞥了眼书脊,“挺沉重的选择。”
蒋娇笑了笑:“老一辈人都喜欢,我父亲生前就爱看这类书。他总说现在的年轻人缺少信仰。”
杨鸣点点头,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您父亲是做什么的?”
“老师,中学老师。”她的表情柔和了些,“很传统的那种,一辈子就为了教书育人。”
杨鸣注意到她提起父亲时眼中闪过的光彩,不动声色地记在心里。
这是个突破口,人在谈论自己在意的人时,往往会不自觉地放下防备。
“敬业的老师现在不多了。”杨鸣拿起一块深蓝色的布料,假装在研究花纹,“我小时候有个老师也很负责,常说‘做人要有原则’。”
蒋娇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正常:“原则很重要,但有时候太死板也不行。”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杨鸣捕捉不到的情绪。
杨鸣把布料放回原处,拿起另一块米色的:“这个看起来不错,适合做靠垫套吗?”
“可以,这种质地耐用。”蒋娇接过来,熟练地展开给他看,“这次要几个?”
“四个吧,尺寸和上次一样。”
蒋娇找出记录本核对尺寸,低头写着什么。
杨鸣的目光在店内缓缓扫过,最后停在墙角的一个相框上。
照片有些年头了,一对年轻夫妇站在某处风景区,女人笑得灿烂,男人则表情严肃,几乎没有笑容。
杨鸣没有问那是谁,但他知道答案。
蒋娇收好尺寸记录:“这周末能做好,到时候来取?”
杨鸣点头:“没问题。对了,宜城有什么好吃的?我住这边不久,还不太熟。”
“老街胡同里有家面馆不错,店面不大,但的确好吃。”
“一个人去会不会尴尬?”杨鸣试探着问。
蒋娇笑了笑:“有什么尴尬的,我经常自己去吃饭。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语气中有种淡淡的固执。
杨鸣从口袋里拿出现金付款。
接过找零时,他注意到蒋娇的手很干净,手指修长,指甲剪得整整齐齐,没有花哨的装饰,只有常年使用剪刀留下的茧子。
“那我周末过来取,谢谢。”杨鸣朝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铃铛又响了一下,他走出店门。
街上人不多,几个老人坐在路边的石凳上晒太阳。
杨鸣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对面小店买了瓶水,找了个位置坐下,若无其事地望着布艺店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