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颜没有进入密道,免得影响兵士运送粮草的进程。

    她站在密道口外,听着里面的动静,神情肃穆。

    “若南齐能渡过此劫,你澹台家功不可没。”

    不得不承认,这“蛛网”的作用甚大。

    “不敢居功,只求赎罪。”澹台衍谦虚有礼。

    他深深地注视着凤九颜,别有意味地道。

    “只要你不再怪我,真心信我,做这些,我毫无怨言。”

    凤九颜眸色清冷,仿佛对谁都是这副淡淡的、无所谓的模样。

    “你的事,我已经查清。还有吴白的事,多谢你。南齐此番四面受敌,与你没有直接关系,如今你随时可以离开。十方散的解药,我会说服皇上……”

    澹台衍打断她的话,眼神十分认真地,压低声音道。

    “为了你,我不会走。”

    凤九颜眼神微变。

    夕阳的余晖照在两人身上,仿佛回到他们曾经最信任彼此的时候。

    澹台衍的视线很淡,却暗藏着炙热。

    好似这夕阳,乍一看,不如正午那般耀眼,却也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他方才那句话,只有凤九颜听见了。

    明知会叫人误解,他也没有进一步解释。

    夕阳西下,澹台衍提议。

    “娘娘还未用膳吧,不如一起?”

    凤九颜语气淡淡地回绝。

    “不了。”

    她弯腰上马车,澹台衍站在原地,唇角不着痕迹地弯起,又抿成一道直线。

    眼底是斑驳阴影,隐藏那黑暗。

    马车内。

    凤九颜面无表情。

    “传本宫命令,今夜子时,捉拿澹台衍!”

    蛛网之事已了,澹台衍没有用处了。

    留着他是个祸患。

    子时。

    澹台衍所住的客栈,官兵们里外三层,将它围得水泄不通。

    天字号房间内。

    手下催促澹台衍。

    “主子,快走吧!”

    屋内没有灯火,澹台衍坐在黑暗中,衣着整齐,似乎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他脊背挺直,冷白的长指翻开桌上画册。

    一页又一页,动作显得漫不经心。

    “主子!”手下听到官兵上楼的声响,越发焦急。

    澹台衍嗓音冷然,且从容不迫。

    “跑不掉的。”

    他听得见,今晚来的人,很多。

    即便能跑出这家客栈,外面也有诸多高手。

    嘭!

    房门被人粗鲁地撞开。

    外面的光亮洒进来,照得澹台衍视线凌锐。

    他和凤九颜,算得上是心有灵犀。

    其实,今天在安城见到她时,他就猜到她想做什么了。

    为首的官兵大喊:“拿下澹台衍!”

    澹台衍没有一点反抗。

    他主动起身。

    “不知在下所犯何事?”

    官兵们没有任何解释,直接给他戴上枷锁。

    就这样,澹台衍被押送出客栈。

    到了客栈外,他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

    马车的车帘被揭开一角,露出里面那人的脸。

    正是凤九颜。

    两人的视线对上,都是古井无波,不起一丝波澜。

    澹台衍被连夜押送到皇城天牢。

    凤九颜亲自随行看守,怕他中途跑了。

    天牢内。

    澹台衍再次穿上那囚服。

    他随遇而安,没有争辩,也没有像其他犯人一样喊冤。

    凤九颜来到天牢,与他隔着牢门相见。

    曾经的挚友、知己、师生,如今却闹得如此生分。

    澹台衍看着她的眼神平静坦然,毫无怨恨。

    他甚至还像好友闲谈那样,语气轻松地问。

    “这么不放心手底下的人做事,亲自去安城抓我?”

    凤九颜眼神疏离,审视着他。

    “的确不放心。

    “让你跑了,无异于放虎归山。”

    澹台衍站起身,与她面对面站着。

    他深深地望着她,苦笑。

    “原来,你始终不肯信我。既如此,为何到现在才抓我?是为了‘蛛网’吗?”

    凤九颜面无表情,仿佛那青天判官,在她这儿,过往的情谊,不会影响她的决断。

    “是。既然有价值,当然要用到底。”

    澹台衍面若受伤。

    “我真心帮南齐寻找‘蛛网’,由衷希望南齐退敌成功……”

    凤九颜截断他的话,语气冷漠。

    “我相信你所说的真心。”

    澹台衍略显意外。

    “既然相信,为何还要这样对我?”

    凤九颜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他看起来是那么无辜。

    但,骗不倒她。

    她开口,嗓音清冷又无情。

    “前些日子,我一直在思索,诸国联合攻齐,为何迟迟不动手,他们究竟在等什么。”

    澹台衍面露不解。

    “所以,这与我有何干系?”

    凤九颜继而道。

    “我怀疑过,你来南齐,是想查清南齐布防。但这些日子以来,你似乎一直醉心于寻找‘蛛网’,尽心尽力,不曾有其他举动。”

    澹台衍承认,“是。我早说过,我真心想帮南齐度过难关。你为何就是不肯信我?就因为我当年刺你的那一刀吗?”

    凤九颜没有受他影响,接着自己的话说。

    “再后来,诸国出兵了。

    “巧就巧在,他们出兵的时间,在你和东方势找齐南齐境内的‘蛛网’后。”

    澹台衍脸色如常,眼底却迅速拂过一道寒光。

    “你想说什么?”

    凤九颜停顿几息后,言辞犀利地指出。

    “若我猜得没错,你把诸国当做棋子。

    “澹台衍,真正挑起大战的,不是东山国,是你。”

    听到这儿,澹台衍扯唇一笑。

    “你太瞧得起我,再说,我有什么理由这样做?这对我没有任何益处。”

    凤九颜十分笃定。

    “你有理由。

    “你想要向天下人证明,你澹台家的机关术,尤其这‘蛛网’,它是真实存在的伟大造物!所以我说,我信你是真心帮南齐退敌。”

    澹台衍瞳孔微缩,旋即恢复正常。

    “我大费周折,只为证明这种事?哈哈……”

    他的笑声清脆,沙哑。

    凤九颜游刃有余地开口。

    “我派人去过天门山。你是你祖父带大。你祖父为了证明‘蛛网’的可用性,一生不得志,郁郁而死。你承袭此志,谋求多年,合情合理。”

    旁人这样做,是荒谬。

    但对于澹台衍这样的兵法奇才而言,他要做的,自然是常人无法理解的事。

    澹台衍的眸光短促地一沉。

    “凤九颜,你能这样想,岂不是证明,你才是这样的人吗?”

    子非鱼,安知鱼之所思。

    他们根本是一样的人。

    澹台衍不承认自己的目的。

    但紧接着,凤九颜仅用几句话,就让他无法保持镇定。

    凤九颜言。

    “我代东方势向你道谢。‘蛛网’是东方势所寻,南齐若能胜,天下人只会以为,这是东方家的功劳。‘蛛网’,也是东方家后人所制……”

    “凤九颜!”澹台衍的瞳仁猝然放大,不似往日那样冷静自持。

    她怎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