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贞跳出车厢,在空中张开双臂,穿破群鬼喷出的黑色烟雾。
她的后背,站着一只企鹅,戴着礼帽,穿着微缩版的大衣,看着十分滑稽。
但我知道,它就是鬼域的鬼主,也是画册里解封出来的妖怪,名叫海妖主。
刘元贞即将落地,她的后背上的那只企鹅,略略下蹲,那模样就像是在骑马,控制马的速度。
刘元贞轻飘飘落地,并没有摔着。
群鬼见她来了,顿时蜂拥而上,把她包围在里面,现场又混乱又疯狂。
无数的黑烟搅合起来,弥漫空中。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好,女孩别让鬼吃了!
我重新扎回鬼堆,往她的方向挤过去。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带贞贞回去!
前面挤着的鬼太多了,空气中充斥着极其难以形容的怪味,像人死后尸体腐烂的气味,和某种水汽的凝合体。
我熏得摇摇欲坠,眼前全是庞大身躯的水鬼。身材极为高大,身体惨白膨胀,状若圆球,走起来地动山摇,还时不时往外渗水。
它们也在朝着刘元贞的方向猛挤,像是一堵堵白墙,根本就过不去。
我心下着急,怎么都过不去,大喊:“贞贞,贞贞!”
就在这时,在鬼群中间的位置,传来了诵经声。
几乎就是一瞬间,那么恐怖的群鬼突然停止了拥挤,下一秒钟,真正惊愕的事件出现了。
所有的鬼,全部下跪,跪在地上。
“哗啦啦”跪了一大片。
黑气昭昭的游乐场,目所能及之处,无数的鬼都在下跪。
四面八方的鬼都有,它们的脸都朝向圆圈的中心。
就在群鬼之中,我喉头动了动,看到了刘元贞。
刘元贞盘膝坐在一朵黑色莲花上。这朵莲花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从花瓣到叶子全是深黑色的,离着地面还不到半米。
风一吹,黑莲花轻轻摇动,刘元贞端坐其上,一身红色的古装,状若仙子。
诵经之声,源源不断从她的身上传出来,但是她紧闭双眼,也闭着嘴,并没有念经,那声音怎么出来的?
我仔细去看,这才看到,原来诵经的人,是海妖主。
这只企鹅形状的妖怪,附着在刘元贞的身后,就伸个小脑袋出来,嘴在快速动着,而且幅度极小。看上去就像是动画片一般的夸张。
随着诵经声,刘元贞身下的黑莲花,竟然在渐渐扩大。
我提鼻子一闻,空气中充满了好闻的气味。
我想起雪姨对刘元贞的定义,净阴莲。
刘元贞生下来就是净阴莲,能够消耗自己,超度亡魂恶灵。
现在,她生出了黑莲,又散发出浓浓的香味,说明,这个超度仪式开始了。
黑色莲花缓缓扩大,碰到了离着最近的一圈恶鬼身上。恶鬼们跪在地上,莲花叶一触碰上,它们便挨个消散。
化成黑烟,缥缈空中。
莲花叶扩展了一圈,至少超度了十个恶鬼。
这些鬼全部消散成了黑烟。
最为诡异的是,有些黑烟从空中下坠,落在黑色莲花上,顿时燃起了一团火。在火中,映出了一些图像,都是老百姓居家过日子的情景。
此时此刻,我福至心灵,马上就明白了,这些火应该是亡者生前最珍贵的记忆。
黑色莲花瓣上,接连燃起火苗。有团火苗里,出现了小女孩张开双臂奔向妈妈的情景。另一团火苗里,出现一个女人穿着睡衣,站在江边大桥上,俯瞰下面深深的黑水,然后一跳而下。
这些亡魂的记忆,不断在莲花上燃起,消失。
盘膝而坐的刘元贞,每一团火苗的燃烧,都让她皱一下眉头,表情越来越痛苦。
到了后来,随着超度的亡魂变多,火焰也变多,她开始发出轻哼的声音。
每一团火苗燃烧之后,就会在黑色莲花上形成一个烧过的瘢痕。
时间不长,莲花瓣上布满了疤疤癞癞的痕迹。
刘元贞的表情,越来越痛苦。
我抬起头,大雨还在瓢泼而下,周围黑烟弥漫,恐怖的让人窒息。
我知道不能等了,刘元贞正在大量消耗自己的生命力。虽然她说过,这是自愿的,但是种种现象表明,她已经被海妖主寄生并控制了。
我望天边看了一眼,那里大火冲天,熊熊燃烧,源源不断的鬼从边界进入。
但是除了这些鬼,并没有看到雪姨那些同道中人进来。
这时候,我也看了,谁也指望不上,自己来吧。
我抹了一把脸,用心念联系了小食尸鬼,它有反馈,就是死活不过来。
我只好给它下达了另一个指令。干不干随它吧。
一切都准备好了,我深吸口气,分开跪得密密麻麻的群鬼,向着刘元贞端坐的方向过去。
这些鬼没有一个搭理我的,全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等着黑莲花扩过来的时候。
我很顺利地到达了莲花前。
此时莲花已经张开很大了,在半空铺开,犹如一张黑色大毯,小小的刘元贞端坐在中间。
如同即将被黑色大水淹没的汪洋小舟。
我往后退了两步,猛地一个加速,腾空而起,重重落在黑莲叶上。
叶子颤颤巍巍,随着我上下起伏,像是踩在软软呼呼的草甸子上。
我迎着大雨,踩着莲花叶,直奔中心的刘元贞而去。
成不成就这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