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就被叽叽喳喳的鸟给吵醒。
魏忠的牙齿已经全部掉完了，就连眉毛也彻底白光了。
他眼珠变得浑浊，身子也变的佝偻，也有些耳背了。
行动有些不利索，但是他拒绝让人伺候，反而尽心尽力的伺候李世隆夫妻。
李世隆往路的尽头看了看，他都忙活小半时辰了，魏忠怎么还没来送茶？
以往这时候，魏忠会送来一壶茶，还有点心，然后坐在田埂上，笑眯眯的说着过往的事情。
人老了，总是喜欢追忆过往。
李世隆不喜欢，但是不妨碍他喜欢听，哪怕魏忠有些事情记不清楚了，更像是在吹牛。
他觉得这老东西有当说书先生的潜质，大概是跟在父皇身边久了，耳濡目染吧。
他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看着被翻新的地，心中生出了一种成就感。
很难想象，他堂堂天可汗，坐拥四海，现在居然会因为翻新了一垅地而沾沾自喜。
看着涨势喜人的菜，他也不由的笑了起来。
然后拿起勺子，从一旁的溪水里，舀起一勺水，小心翼翼的浇地。
再有几天时间，这些菜就成熟了，可以送一些进宫。
他想，自己当皇帝了不起，当农民也可以了不起。
这么一想，他脸上的笑容更甚。
浇水后，坐在田埂上休息了起来。
路边有野果子，他也不嫌弃，摘了一些丢进口中。
痛快。
这似乎就是人生。
只是他开始有些不痛快了，这魏老狗，长出息了，居然还不来。
他扛起锄头和水勺，慢悠悠的朝着家里走去。
回到家后，他将农具放回原位，就看到妻子坐在那里刺绣。
“魏老狗呢？”李世隆问道。
公孙太后戴着老花镜，时不时的将针往头发上摩挲，听到声音，她道：“还没起呢，一早都没吃早饭，我叫了他，说是有些累。
年纪大的人都这样，你就让他多歇歇呗！”
“是不是病了？”李世隆却是心里一惊，也不顾身上的狼狈，光着脚就踩了进去。
推开魏忠的房门，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尿骚味，不过这味道很淡，被檀香味道给遮掩。
事实上，太监都有这种味道，魏忠算是爱干净的了。
他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魏忠，一脸的平和。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魏忠有些不一样，他以往非常的惊心，一点小动静都会醒过来。
而李世隆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魏忠，向来就是非常忠心，非常谨慎的人。
甚至谨慎的有些太过分了。
但是，并不妨碍他的忠臣。
他觉得，魏忠比高士莲好一百倍，只可惜，这样的人，没有留在自己身边。
他不应该留在树屋的，而是应该留在自己身边。
当初父皇留下他一命，他其实已经将他当成了亲人一般的存在。
有些可笑，这一个太监，居然能成为他的亲人。
此刻，魏忠不动了，他心中有些焦急，走过去推了推魏忠，“魏老狗，该起了，你今日没给朕送茶。”
魏忠依旧没有动，他觉得魏忠的脸可怕极了，就像是一层皮贴在骨头上一样，眼窝都凹陷了下去。
最重要的是，李世隆感觉不到他的呼吸起伏。
“魏老狗？”
李世隆又叫了一句，魏忠依旧没有动静。
他抓住了魏忠的手，那冰冷的手，就像是冬日的寒冰一样。
这可是三伏天。
没有丝毫的温度，冰冷的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