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江月眸光阴沉地看了他们三人一圈,缓缓后退,撤出船舱那雅室,很快就离开了。
孟龙城想追,被孟星衍拦住:“别去。”
“对。”
陈玄瑾也道:“看起来,凤翎将军是有点儿意外,或许她需要一点时间,这样吧,二位在京城的一切,本王来安排。”
“不必了。”
孟星衍转向陈玄瑾,客气道:“我们在这京城有生意,也有宅院,我们可以自己安顿自己。
说好的银子、物资等,会在最近尽快送到,王爷还是忙自己的事情为好。”
陈玄瑾颔首:“也好。”
三人又议了两句,分手后,孟星衍与孟龙城前去他们在京中府宅。
那是位于玄武街上最大的一处宅院。
原是曾经的镇国长公主所有,后镇国长公主云游而去,府宅空置便收归朝廷。
后来国库没了银钱,便将一些空置的皇家园林和府宅拿出来,招引商贾们竞价拍卖。
当时孟龙城乔装游荡到这南陈京都,财大气粗的他便从南陈朝廷手上买下了这座府宅,一晃快十年过去了。
踏进府上,孟龙城感慨道:“还以为银子白花了,没想到还能来住一趟,也是缘分啊。”
孟星衍一直随在孟龙城边上,面色冷凝,还眉头轻拧。
孟龙城前行时赞叹了许多这府宅的景致,孟星衍始终不发一语。
孟龙城终于不乐意自己一人独角戏了,一把扒拉在孟星衍的手臂上,“臭小子,老子跟你说话呢,你当没听到?”
“听到了。”
孟星衍眉头更紧皱,“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
孟星衍却说:“没什么,早点休息吧。”
话落,他带着属下往另一边的院子去了。
孟龙城瞧着儿子背影嘴巴张张合合半晌后,低咒了一声“这个浑小子”,转往自己那院子去。
其实他和孟星衍爷俩,情分说不上深,却也说不上浅。
总归是打打骂骂孩子就长大了,他也老了。
这些年,要说他和孟星衍父子感情起伏最大的时候,就是最近这几年,几乎都是因为阮江月。
一开始,他花银子帮阮江月补军费。
臭小子以为他被骗,骂他愚蠢,亲自出马去要焚月城令牌。
结果孟星衍和阮江月生了情愫,就羞答答地感谢他,说要不是他出去溜达,也没机会认识那么好的姑娘。
那段时间爷俩感情空前绝后的好。
再后来,孟星衍被算计断了腿,整个人霜打的茄子一样,人变得沉默寡言,性子也冷的吓人。
他还推开了阮江月。
父子关系更不必说了。
再到一年多前,他实在看不下去,让崔神医算计了阮江月的脉搏,原是想将阮江月弄到焚月城,
然后好好撮合,好好解决矛盾。
那一来二去的,两个年轻人好了,他也自然欢喜。
谁知道弄巧成拙。
不但孟星衍和阮江月彻底撕破脸决裂,李青梅还受伤,直接引起李庸那厮窝里反。
这一年来,他和孟星衍花了不少功夫和时间对付李庸。
可算是把那混账东西从焚月城分出去。
正好就对上南陈这里一片烂摊子,能让他们有机会插上手。
希望这次,两个年轻人能有结果吧。
他也就老怀安慰了。
……
阮江月离开那楼船后快马向前。
夜色已深沉,街道上早没了来往百姓,只除去巡视京城安防的禁军。
禁军都认得阮江月,自是不会阻拦,任由她策马扬鞭而过,马蹄急促的哒哒声在夜色中响亮如踏在人的心间。
将那马上骑士的心情清晰传递。
烦躁、郁闷、阴沉皆在其中。
在扯缰转过街尾时,阮江月猛然勒了马。
只见那街角转弯往后数丈处,霍听潮带着银红和石青正骑马往这边来。
眨眼时间,霍听潮到了近前。
他迅速上下扫视阮江月周身一番,问道:“有没有受伤?”
阮江月摇摇头。
“那先回去,回去再说。”
阮江月又点了点头,尽量匀称自己的呼吸,驱马随在霍听潮身旁。
接下去的路上,谁也没说话,只有马蹄哒哒已经夜风轻吹的呼呼声响。
他们没去霍府也没有回宫中龙熙殿,而是到了先前阮江月安顿太子陈玄凌的那间铁铺里。
下马进到后院房中,霍听潮拉上阮江月的手,低声询问:“去做什么了,嗯?”
阮江月还在自己的思绪中,沉默着不吭声。
霍听潮轻叹一声,拉她入怀:“你在琢磨什么我知道,怎么能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如有差池,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刺杀亲王,律法难容。
那是要抄家灭族的。
这朝中陈玄瑾有那么多的人,阮江月这样的想法何其危险。
可是……
她既决定要做,为何忽然回头,而且脸色难看,现在身子也在发冷,僵硬。
她这般模样,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霍听潮双手握住阮江月的双肩,将她轻轻推开,低头看着她:“到底怎么了?与我说。”
阮江月唇瓣紧抿良久,“陈玄瑾把焚月城的人请来了。”
霍听潮微怔。
阮江月又说:“孟龙城、孟星衍,都到了,我方才已经见过,他们说会拿出五百万两银子,还有诸多物资。
后续,其余物资以及银子也不会短缺,扶助南陈度过危难。”
霍听潮陷入沉默之中,半晌才道:“这算是个好消息。”
“可我笑不出来!他们联合在了一起,钱、物都去了陈玄瑾手上,他本就有了二心,如今手中还捏着皇后。
谁知道皇后手中有没有什么暗处的人脉?那些人脉又会不会也落到陈玄瑾手上为他所用?
日后你要做任何事情,他钱物不放手,暗示下面的官员拖拉或者阳奉阴违怎么办?
他这是要把你架起来!”
霍听潮的神色很平静,“不妨事,我可以不做,让他去做,与朝堂、百姓、边防来说,有银钱物资,就已经解决了大半的难题。”
“那你怎么办?”
阮江月眉头紧皱,双眸之中是满满的担忧:“你已经是辅政亲王,站在高位,如果让他掌控了主导权,他怎么可能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