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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我,不是皇帝了

    南陈帝满脸青白。

    那张从来素来看着仁弱犹豫,甚至是有些窝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被人看穿的狼狈之色。

    双眸张大,其间流动着惊骇。

    当年他由镇国长公主扶持即位,后皇姐云游而去,留下幼子霍听潮。

    霍听潮成长飞速,小小年纪便展露让人惊叹的才干,他对那个孩子喜欢万分,器重万分。

    在他十五岁时就册封超一品王爵,希望他能助力南陈家国永安。

    霍听潮那样的优秀,民间朝堂都唯永安王马首是瞻,皇后更时不时说些旁敲侧击的话,南陈帝怎会没有对他生出过忌惮?

    只是他素来懒散,什么都不过问,即便身为帝王也抱持过一日是一日的态度,忌惮的不如寻常帝王那般紧迫。

    后来,龙骑军和永安王都出事了。

    他将一切看在眼中,又将那暗处的一切都当做不曾发生过、他丝毫不知,而后可以继续如常,懒散悠闲的坐着帝王。

    但他知道,自己的皇位又能稳当许多年,他可以继续懒散享乐了。

    他身为九五之尊,富有天下。

    国库的银子他可以随意取用,甚至可以铸币自用。

    外头的事情,自有殷太师和皇后去面对。

    即便到了如今,殷家所犯之事,皇后所犯之事,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去攻讦皇后和殷家。

    没有人会将脏水泼在他身上,说他这个皇帝做了什么恶事。

    他充其量只是仁弱,只是听信谗言,错信了旁人罢了。

    只有霍听潮,问出了如此尖锐的问题。

    他看透了一切!

    霍听潮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南陈帝:“你没有选择。”

    话落,他转身离开。

    代表着身份的绛紫色王爵锦袍在南陈帝面前扫出一道极其利落的弧线,透着孤高、漠然、睥睨。

    天彻底黑了。

    冷风吹的寝殿的窗扇噼啪响动。

    南陈帝坐在床下,龙袍被压出无数的褶皱,帝冠已经掉落在地。

    他双眸失焦地看着不远处柱子上的龙头,好似浑身的气息被抽干了一样,身子朝一旁栽倒。

    “我,不是皇帝了。”

    霍听潮出去的时候,在外面请见许久也得不到通传的阮万钧失去耐心,正要带着人证物证闯进去。

    霍听潮把他拦住,“不必进去了。”

    “为何?”

    阮万钧浓眉紧皱,脸色极其难看。

    昨日阮凌雪出殡。

    他连日操劳有心伤神碎,身子有点撑不住了,所以今日便在府上歇息,打算缓一缓精神立即与殷家和皇后算账。

    结果听到太子在朝上发难。

    他自是也歇息不下去,立即带人入宫施压。

    谁知南陈帝根本避而不见,现在霍听潮又说不必?

    “玉玺在本王手上,之后诸事有本王决断。”霍听潮淡淡出声,手掌轻托向上,那掌心中平放的,忽然正是南陈国玺。

    阮万钧脸色陡变。

    国玺是南陈国祚的象征,会在新帝即位大殿上,由礼官传给帝王,以正身份,再叩拜天地祖宗,以正身份。

    之后那国玺会一直摆在帝王处置政务的案前。

    任何人若妄动都是谋逆大罪。

    现在,这国玺竟被霍听潮托在了手上,还说以后诸事由他决断,他这是要夺皇位,取陛下而代之的意思!

    “朝堂混乱,他难处置,不得不为。”霍听潮说出十二个字,算是为此事做了解释,又道:“现在需侯爷办一件事情。”

    “……”

    阮万钧在静海一瞬之后,很快冷静下来:“殿下吩咐。”

    “无兵力难成事,这南陈京都有两波兵力,一波是护卫皇城的禁军,一波是城外东西二营。

    禁军中不少是本王提拔,现已掌握了八成禁军主导之权。

    其余两成就算有不臣之心,也难掀起风浪。

    城外东西二营,西营在晋阳王手中,本王会让他按兵不动,东营原在殷家控制内,现在需要侯爷前去制衡。”

    阮万钧立即说:“我明白,这就前去。”

    他快速转身离去。

    然而他最近几日实在劳碌太过,又为阮凌雪的去世伤心至极,出宫门时竟忽感身子不适,脚下无力虚软的蹲到在地。

    那脸色也是瞬间就灰白一片。

    “这是怎么了?”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焦急询问之声。

    阮万钧抬头看去,竟是阮江月神色紧绷地大步而来。

    阮江月是武将,除非圣命传召否则不上朝,今日即便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也不在朝堂上。

    但因为心中惦念,傍晚时分还不见霍听潮有回去的迹象,所以就前来宫门外等候一二,谁知竟看到阮万钧这般情况。

    “慢点!”

    阮江月叮嘱一声,扶握着阮万钧的手臂将人撑起来。

    同样等候在外的李冲和阮万钧的两个亲兵也赶紧上前,帮着扶着阮万钧走到宫门外去。

    李冲担忧道:“将军这是怎么了?”

    阮江月也看向阮万钧,眼底忧色浓浓。

    阮万钧闭目,呼吸数次后,睁眼时看向阮江月交代道:“你现在就出城,出城,去东大营,不拘手段,务必接管那里的兵权。”

    “……”

    阮江月一怔,“怎么突然——”

    “现在就走,动作要快,亥时之前定要控制住那里,让你冲叔陪你前去,此为……为父将令,拿好。”

    阮万钧声音低沉,气力略弱,但语速极快。

    阮江月下意识一抬手。

    那代表着靖安侯身份的令牌就塞到了阮江月手上。

    她看着那令牌,又看着阮万钧凝重的神色,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阮江月立即把令牌收好,“您放心。”

    她将阮万钧交给那两个亲兵并吩咐:“让侯爷上我的马车回府,仔细照看着。”

    而后走向阮万钧那匹高大的黑色坐骑,轻轻一跃就翻身上了马背做好,握住了缰绳。

    李冲也刚忙前去。

    阮江月回头时,阮万钧已经被扶着到了马车一旁。

    两人四目相对。

    阮万钧眼底是对她的催促以及信任。

    阮江月也朝阮万钧露出安抚神色,而后一扯缰绳,快速朝着京都东城门而去。

    天边乌云弥漫,冷风呼啸。

    那一串马蹄声异常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