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江月脸色陡变。
皇后针对阮凌雪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现在温氏还说，皇后是因为阮万钧针对阮凌雪？
这……什么跟什么？
她万分惊诧，万分好奇，立即屏住呼吸，更加的竖起耳朵，细听那正屋的声音。
阮万钧也似愣了一瞬，迟疑轻呼：“你说什么？”
“将军没有听错，我说，皇后如此对待雪儿，是因为你！”温氏的声音低弱清幽，带着隐隐的崩溃。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以为，她真的不在乎，她已经是万万人之上的皇后，尊贵无双，受陛下宠爱……
她的儿子是太子，她的母家权倾朝野，她可以为所欲为，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理所当然不会在乎当年的事情。
可我想错了，她是在乎的，她将当年的不甘报复在了我们女儿的身上……”
温氏说着，逐渐泣不成声。
却将阮万钧绕的更是一头雾水，无法理解。
他几步上前，将温氏扶住，追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当年？什么在乎？怎么会和我有关？！你说清楚一点！”
“普度寺！”
温氏哭喊一声，“你可还记得普度寺，记得二十五年前普度寺的桃花！”
“……”
阮万钧面色微变。
他怎会不记得？
二十五年前，是他人生的至暗时刻——
他那一年参加科考，才学出众被朝廷钦点为进士。却在吏部分派官职时，因不曾送礼，受到排挤和冷待。
原本他该外放做官，失去机会后只能留在京城，等候空缺。
那时他父亲尚在，看他报国无门而郁郁寡欢，便托尽了关系，为他谋了个文殊阁的差事。
想让他先有事可做。
然那文殊阁，实在是清闲之所，同僚们拉帮结党，每日都是无所事事，他想认真做事，旁人又怎么能容得下他？
不过三两个月，便闹出不少事端来。
他一气之下辞了那份差事，到京城百里外的山中普度寺，想避一避烦忧，静一静自己的心。
在那普度寺，他苦闷无趣，对着月亮诉说自己壮志难酬，生不逢时。
巧的是，同样的夜，他那禅院隔壁院落有个女子也在看月亮。
她听到了他的心事，写了一张纸，折成雀儿模样，飞过了院墙。
她劝他要开怀。
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此路不通就换一条路。
她说南陈文官多如牛毛，武将却少，好的将帅保家卫国，千百年难遇。
问他为何不走行伍。
她还说，不得志只是一时的，只要等待时机，一定可以一展宏图。
他不曾看过那女子的容颜，也不曾听过那女子的声音。他们之间，一向是他出声诉说，那女子写纸条折成雀儿模样来做回应。
前后三日时间，他被那开解和鼓励触动了。
第四日，他下定决心，便在春日的桃花雨中与那女子说，自己要换一条路走，但不确定能不能走的成。
如果走得成，他会回去，当面感谢她。
阮万钧有家学传承，自小就勤练身体，武艺超群。
当初选择走文官一脉，一方面是南陈的武将出路太窄，另一方面是阮家数代走行伍，死伤太多，到他成了一脉单传。
长辈不允。
但事实证明，文官之路是走不通的。
他执意以进士之身重考武举，果然一战成名，被先帝当场钦点为将，受到重视。
他大喜之下，立即前去普度寺，直接寻去了那劝解她的女子院落，看到温氏在那院内，带着婢女，正在收拾东西。
他以为温静璇是那个女子。
可当他表明身份和来意的时候，温静璇却说，她不是那个人。
她是代替那个女子来整理东西的，那个女子已经回家了。
阮万钧问她，那女子是何人，温氏摇头不语。
阮万钧遗憾万分，却也因此认识了温静璇，后来他机缘巧合又见过温氏几次，便又问了温静璇几次那女子之事。
温静璇都说她答应了那人，不能泄露身份。
温静璇的柔婉静美是京中闻名的，而阮万钧又是京城新贵，英俊挺拔。
两人你来我往几次，互生好感。
长辈乐见其成，为二人定下了亲事，成了婚。
后来，阮万钧就再也没有问过，当初那女子的身份，除去对温氏这个夫人的情意之外，其余心思都在家国之事上。
“当年那个给你折雀儿的女子，不是别人，就是当今皇后！是殷婵！”
温氏崩溃地大喊：“是她！她当初和我说过我与你才是正缘，她说她家中早就定下要她嫁入皇室。
她是要做皇子妃的，只是看你迷茫所以点拨一二，怎会生出其他心思，她让我放心的去做阮夫人。
她给我添了嫁妆，说我一定会幸福和美！
她明明是这样跟我说的，她骗我！
她一直惦记着当年的事情，她根本没有忘记，她那么针对我的女儿，是为当年的事情，就是为当年！”
温氏说的太急太快，气喘至极，剧烈的咳嗽起来。
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的惨烈。
贴身伺候温氏的嬷嬷忙上前扶着她，一面快速拍抚，为温氏顺气，一边哭道：“夫人说的都是真的。
当年夫人本来要告诉将军的，可是那关系到女子的名节。
皇后娘娘已经嫁给了当今陛下，夫人怎么可以说出来？
将军和夫人成婚后，一直对夫人极好，皇后娘娘在也受尽陛下宠爱，诞下孩儿，一切那样和谐美好。
夫人便彻底绝了说那件事情的心思。
要不是这一次大小姐的事情，夫人都已经忘了当年……皇后娘娘她根本就是还为当年不甘！
夫人当初受算计，也是在宫中，只怕也和皇后娘娘脱不了干系！
都是皇后、都是她——”
阮万钧面色惨白，胡须抖动，如晴天霹雳劈在头顶，完全难以置信！
当年的女子……是皇后！
还间接导致了自己的女儿如今香消玉殒！
半晌后，温氏终于停下咳嗽。
她喘着粗气，一把抓住阮万钧的手，双眼中红丝满布：“我们的女儿不能白死，她不能白死，她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将军！”
“……”
阮万钧缓缓地回握住了温氏的手，语气无比沉重，却字字有力：“是，我们的孩子不会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