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陆衍川声音的那一刻,安文秀甚至觉得这或许是命中注定,告诉她,她不用和别人结婚了,她爱的人回来了。

    陆衍川如何听不出嫂子语调里的激动和期盼?

    可……

    陆衍川握着听筒的手紧了紧,迟疑了一下,还是不得不把这个残忍的消息告诉这个除他之外,哥哥最亲密的人。

    “嫂子,的确有我哥的消息,他没死。”

    话音刚落,安文秀就激动的涌出泪来。

    她捂着脸,任凭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砸,嘴唇颤抖着,唇角扬起的笑容带着苦尽甘来的喜悦。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但是。”

    陆衍川的声音打断了安文秀的话。

    他暗暗的吸了口气,将残忍的事实说出口。

    “消失的这些年,他一直在对岸。”

    “不久之前我刚刚得到消息,他与对岸军方来往密切,为他们做事。”

    “为他们做事”五个字一说出口,安文秀哭声一止。

    做的是什么事,不言而喻。

    陆衍川的声音越发沙哑低沉。

    “嫂子,他以后可能回不来了,即便回来,只怕下半辈子也要在牢里度过了。”

    安文秀握着听筒,面上血色肉眼可见的迅速抽离消失。

    呆愣片刻,她脚下猛的一晃,向后踉跄半步,险些摔倒。

    值班同事赶紧上前扶她一把,又抽了把椅子让她坐下。

    “文秀,你没事吧?”

    安文秀手指颤抖着,那句“他以后可能回不来了”反反复复在耳边盘旋,根本听不见其他声音。

    陆衍川听到对面半晌无声,有些担忧的试探喊了句。

    “嫂子?还在听吗?”

    “嫂子,嫂子?”

    陆衍川眉心一蹙,生怕嫂子受此打击出什么事,正要重新拨电话过去,忽然听见一声啜泣。

    回过神来,安文秀失声痛哭,不停的摇着头。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寻之是那么爱国忠诚的一个人,他不止一次的和我说过他的报国之心,他怎么可能跑去对岸做他们的刽子手,助纣为虐?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衍川,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你带我去见他,我帮你们亲口问问他好不好?”

    “他曾经答应过我的,他一辈子不会像我说谎,我亲口问,一定能问出来的,你带我去好不好……”

    安文秀的声音逐渐被哭声淹没,她痛苦的抽泣着,怎么也不愿意相信陆衍川口中的那些话。

    这太荒唐了,她爱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可如果他真的是那种人,她该怎么办,她倾注了那么多年的感情,那么多年的等待又该怎么办?

    安文秀恐慌,悲伤,无所适从。

    她的心口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大洞,冬季冰冷的风,裹挟着冰雪呼啦啦的穿过她的胸膛。

    从里到外,一片冰凉。

    陆衍川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不擅长安慰。

    他低头将微红的眼眶藏进暗影里,深吸一口气。

    “嫂子,你……”

    他想劝嫂子不要再等哥哥了。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安文秀就匆匆回了句——

    “反正我不相信他会是那样的人,除非你让他当面和我说,我只相信他说的话。”

    说罢,不等陆衍川回话,安文秀用最快的速度,直接撂上了电话。

    那仿佛生怕慢一秒,就有更多关于贺寻之的负面消息钻进耳朵里。

    她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一连串的忙音传来,陆衍川轻轻呼出一口气,反倒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此刻,他才清晰的感觉到,他其实和嫂子一样,根本不相信,也接受不了这样的消息。

    他心底还存着侥幸。

    可不管是战友带来的消息,还是刘参谋长告诉他的,多方言论都证实,哥哥在敌方阵营里效力已久,并且似乎来去自如,在那边的胡同里定了居。

    如果他只是潜伏,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想办法传消息回来?

    可如果他真的投效了对岸,以他知道的信息量,对岸早该有所行动才对。

    究竟是对岸的人太蠢,不懂得利用信息,还是……

    陆衍川呼出一口气,使劲按了按太阳穴。

    他不论从哪个角度,都说服不了自己相信哥哥,也说服不了自己完全不信任哥哥。

    但有一点是很明确的,无论哥哥怎么选,他的立场绝不会变。

    究竟未来是敌是友……

    陆衍川抬眸,视线落在窗外不知名的远方。

    哥哥,你到底是以何种身份留在那里的呢?

    同一时间,门外。

    凌东刚刚下训后听说陆衍川回来了,连准备打的电话都没来得及打,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想看看他。

    结果走到院门口,刚抬起手敲了一下门,门就被推开了一条缝。

    院门竟然没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