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她平静她发疯
没两日功夫,姜绾很快就总结出一个规律。
但凡她要和陈邵君商议些事情,随后孟迟总能找着各式各样的说头缠着她,最后以他成功从她这儿讨到些暧昧的好处,满心而归。
而若是她哪一日没有什么事,无需和陈邵君见面,他就极为正常,行止尚算有礼。
她十分无奈,但也不能因他这般胡搅,就再不与陈邵君一道处理事务。
商行和牛家庄的事,尚有蒋翠屏和另外两位主事在处理,而王婉柔那头,却是避不开,陈邵君在回涼京面圣之前,要保王婉柔肚子里的孩子无虞,就少不了要来找她诊脉开安胎的方子。
此只其中一桩事,如今王婉柔经被带走单独看管起来,姜绾那天夜里未解的疑惑,也还得再去见王婉柔弄清楚。
今日苍杌送药的时候,她便随着一道去,准备好好问一问。
王婉柔自从上次受了惊吓又被问话之后,胎像不稳,平日里就在屋里养着,想见旁人是不可能的,只有陈邵君、苍杌和姜绾能进出那间屋子。
安胎的药是姜绾开的,煎药也不能假手他人,全由苍杌亲自上阵,就连这次去见王婉柔,也因担忧孟迟会刺激到她,陈邵君特地交代了不要带上他一起去。
孟迟到没有多想去看王婉柔,只是听说这是陈邵君的意思,不想去也硬是跟着姜绾到了屋门外。
“我在外头等你,进去吧。”
他送她到了地方,就在屋外的小荷塘边等着,姜绾随苍杌一同进了屋去。
王婉柔除了不能出来随意走动,所住的房间倒是很华丽,来到路上听苍杌说,她主动要了很多东西,好些还是难寻的珍品,陈邵君也大半都满足了。
姜绾进来的时候,王婉柔正坐在透亮的案前描眉,窗户是用明瓦嵌的,黑色大漆木的矮案上,一字排开各色的胭脂水粉,还有只螺黛,铜镜是掐丝鎏金嵌红玉的,光滑的镜面把王婉柔的眉眼照得很清晰,她眉毛才画了一边,左右照着看来看去。
苍杌把药照例放在桌上,轻叩桌面,“王姑娘,喝药了。”
“放着吧。”
她语调中带着些许轻慢,瞧了半天镜子,拿起螺黛描另一边的眉毛,看也不看苍杌,“你家公子呢?我说过要水玉阁的桃花玉容粉,今日怎么还没送到?”“还有东陵阁的玉蒸酥,今日怎也没有?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一点子东西要我说多少回——!”
“还有,我说过了,要让我去涼京,你们就把裴永放了,否则我不会配合你们的!”
王婉柔从镜子里突然看到姜绾的身影,手一颤,回字带着螺黛把眉毛画到额角去了。
“怎么是你。”
她满眼戒备,“苍杌,我不想见她,让她走,现在就走。”
苍杌没有听她的,也不会听。
“王姑娘,公子吩咐你要按时吃药,桃花玉容粉和玉蒸酥都找郎中看过了,于你现在身子不利,暂不会送来。至于姜姑娘,她有事要问你,你配合着些。”
苍杌说罢就退出门去,王婉柔忍不住砸了手边的一盒脂粉,抓来帕子把画花了的眉擦了,转过身来看着姜绾。
“你真以为姓陈的是听你的?他不过利用你罢了!就和安王一样,他们都是利用你,你得意什么!”
姜绾静静站在屋中,根本还没开始说话,遭她抢白一顿,也不觉着恼,她神情淡淡的,王婉柔再怎么发疯好都任由她兀自疯着。
等王婉柔略微平静下来,她才道:“这药是安胎药。”
“去涼京长途跋涉,急着赶路普通人尚且觉得受罪,何况你怀着孩子,胎像也不稳,吃不吃由你,想清楚就行。”
姜绾要问她事情,但她如此激动肯定不行,先把药喝了更稳妥。
“不用你假好心,我这样不是拜你所赐?你也不用得意,你以为我回涼京就注定死路一条吗?这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不会不管的!”提到回涼京,王婉柔肩膀微微颤抖,嘴上再说着不怕,骤然放大的瞳孔也出卖了她。
姜绾看了眼浓黑的药汁,懒得再跟她啰嗦,上前扣住了王婉柔的脉象,确认道:“你每日都有按时喝药,还不错。”
她还以为她因为药方是她开的,王婉柔会坚决不肯喝,看来还是十分在意要保住府中胎儿的,至于这副见人就怼、就叫骂的样子,看在她孕初容易被激怒,情绪起伏大难以控制的份上,她不跟她计较。
王婉柔抽回手,“不用你管。”
“你找我做什么,你想知道的那天不都问完了?还来看我的笑话吗。”
姜绾对王婉柔全部的挖苦嘲讽皆没有任何反应,反而让王婉柔越来越不安,色厉内荏的模样也将要维持不住,“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绾把药推到她面前,“边喝边听。”“我找你,是想听你再说一遍你在黄家发现地道的事,什么时候发现,在哪发现,怎么发现,又怎么每日避开黄家人下地道的,希望你仔细回想后,复述一遍。”
王婉柔一愣,随即被她平静如斯却提出这种要求惹怒了,“我不是戏楼里说书的,没的说!”
上次她被迫吃了姜绾的药,把这些事全都吐露了出来,悔都悔死了,要她在清醒的状态下再从头到尾说一遍,还详细说一遍,她张不了这个口!
姜绾特地多等了两天过来,就是预备她张不了口的,她摊开手,掌心有一片药丸。
“要不你吃了再说?”
“跟上次间隔了两日,我调整了药量,能吃,不会伤你的孩子。”
王婉柔摸了摸喉咙,害怕得磕巴起来,“不、我不吃,你、你拿走!”
姜绾把药丸放在一边,抬手示意她,“那你可以直接说了。”
尽管她已经尽力做到平静,且面目放松,但王婉柔还是惊魂未定,姜绾不得已往她的安胎药里撒了一把药粉,王婉柔整个人直接跳了起来,连连后退,“你、你做什么……”
“安神的,不用紧张。”
姜绾淡定用汤匙给她搅了搅,屋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她都不怕她吃出问题,她怕什么。
王婉柔哪里还敢喝安胎药,惊愕地坐在床边离姜绾很远,再受不了这种折磨,姜绾的平静让她要发疯。
“我要是说了,你立即就走?”
“嗯,听完了想听的就走。”
姜绾也并不想在她这里多留。王婉柔定了定神,道:“好。我最后说这一次,你自己听好,下次别再来问我!”
她清了清嗓子,照姜绾要求的,把她所问的问题再次复述了一遍,与前一次说的,倒是没什么两样。
姜绾认认真真听着,间或打断问了几个问题,王婉柔很不耐烦,但也都迫于压力回答了。
半炷香后,这一场复述好似耗尽了她的力气般,王婉柔疲累地靠在床头,“你想知道的,我都说完了,你可以滚了吗!”
姜绾还坐在桌子前,手指屈起来叩了叩桌面,依然平静地看着王婉柔,“不对。”
“什、什么不对。”
“你。”
姜绾半抬眸,盯着她,“你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