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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一章 我不论对错

    白云观观主手腕上那串槐木念珠彻底炸开,木屑之中温养数十年的剑气在空中形成朵朵白色剑莲。

    他未去管那些被冻结的五雷符,剑莲只是切断了通往护城河的气机。

    河水突然沸腾如煮,森冷的元气凝成三十六尊镇河铁牛。

    铁牛的身上倒映着星河,各自结成一张星图。

    无数的水汽从四面八方随着星光而来,护城河中的蛤蟆声越发响亮,它们背部凸起的肉瘤就像是一个个战鼓,它们鼓动的声音在水面重新激起波纹,白云观观主脚下再次布满碎银般的光斑,被牵引而来的水汽凝成一枚枚晶莹的小剑,小剑的表面浮动着水脉精魄,渭河、泾河、洛河的虚影在珠面流转,折射出的冷光将方圆百丈照得如同水晶宫阙。

    “哈哈哈哈!”

    青衣道人举起酒葫芦再次痛饮,酒线入喉依旧没有任何的感觉,然而他的心境却无比畅快。

    “千里快哉风!”

    他言出法随,有大风起,将那些朝着他斩杀而来的晶莹小剑吹得摇摆不定,虚空之中如有万千风铃叮当作响。

    “师侄。”

    他突然缓缓转身,背对着白云观观主,“你积蓄这么多年元气与我一战,但你可曾想过,我这些年又何曾和人真正动过手?我积蓄的,又何止是我一人的元气?你们白云观始终太过中规中矩,知道我用的都不是我自己的身躯,却为何和我斗的时候,便下意识的落入陷阱?”

    他的背上也叮当作响。

    一枚枚铜钱就像是活物一样撕裂他的衣衫,滚落在地上。

    “我在今夜来,你就非在今夜和我一战么?”

    一枚枚铜钱落在地上,就像是在地上开凿出了一口口阴泉,幽绿色的阴气从方孔之中不断的往外喷涌。

    青衣道人的声音微讽的不断响起,“你可知道,今夜紫微垣东移三寸?”

    护城河中三十六尊镇河铁牛身缠星光破水而出,幽绿色的阴气如潮水涌去,又将它们硬生生阻在岸边。

    “你可知道长安的星官所学,早已无法和大隋的星官相提并论,相比秦汉,更是反而倒退了不知道多少年。”

    “至于牵引地气。”

    青衣道人傲然的抬首,“长安所有地师,又岂有一人及我三分?”

    沸腾的河水之中地气发出更夫敲梆子般的响声,那些早已被施以道符的蛤蟆瞬间暴毙,一道道混杂着泥沙的元气扭曲成螺旋状,如锁链绞住星光缠身的铁牛,重新将之拖入河水之中。

    细沙如解玉般轻易将这些铁牛身上的星图抹灭。

    白云观观主脸上没有什么神色波动。

    他身后不远处,城门上的铜钉开始逐个爆裂,每个钉孔里都钻出火鹊。

    火鹊瞬间形成天火大阵,灼烧着潮水般的阴气。

    他体内积蓄了大半生的真气如决堤的江水涌入天地之间,天空之中无数晶莹的小剑骤然加速,如无数雨线朝着青衣道人挤压而至。

    青衣道人的身躯突然膨胀起来,就如同被河水泡得发胀的尸身。

    他体内的血脉扭曲着形成古怪的符纹,他的肌肤上出现了无数道裂纹,白云观布置的天火大阵之中的火气瞬间被他的身躯牵引,在他的符纹之中形成一只只细小的旱魃。

    “紫微垣东移,用天火大阵想要烧我阴气,用截雨剑阵对付我,合该陇右道三年大旱。”

    青衣道人挥手打出那七枚铜钱,朝着他杀伐而至的无数雨剑瞬间崩碎。

    他朝着白云观观主行去,磅礴的气机冲撞之间,白云观观主倒飞而出,口中涌出血雾。

    “你为长安阻我,我不杀你。”

    青衣道人看了白云观观主一眼,他的声音刚起,人已越过城墙,已在城中大街上。

    长安高且宽厚的城墙,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一级石阶。

    然而为了跨过这级石阶,他已经至少用了五十年。

    街道的正中站着一名头发花白的男子。

    “李得意?”

    青衣道人脸上的血肉已经出现了裂口,所以他看着李得意笑起来的时候,他脸上就像是有很多张嘴在咧嘴笑着,“你站在这里,是代表皇帝的意思么?这便是你成为大唐宰相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当他的声音响起时,他右侧安义坊的坊墙上渗出胭脂水粉的气息,夜色里坊墙的墙粉之中生出曼陀罗花,每片花瓣都烙印着《金刚经》的梵文。

    青衣道人身上的衣袍上出现了刀痕,他有些惊讶的停下脚步,看到左侧的屋瓦不断碎裂,屋瓦的碎片如瀑布倾泻而下,在空中形成“阿鼻”二字,右侧坊墙上的灯笼突然涌出白色的火光,火光之中流淌着密宗真言。

    青衣道人衣袖之中流淌出许多铜钱,在他手中形成一柄长剑。

    他淡然的朝着盛开曼陀罗花的坊墙挥出一剑,坊墙上的曼陀罗花顷刻消失,那坊墙没有任何的剑痕,但墙角显现出身影的一名身穿僧袍的女尼却是抚着胸口开始咳血。

    她胸口一道剑痕慢慢扩大,鲜血开始浸透她的僧袍。

    “窦氏后人,皇帝圈养的修行者,活着比死了难受,我不杀你。”

    青衣道人随手抛出长剑,李得意双手骤然化成千百条手臂,无数刀罡飞涌,充斥长街。

    然而所有的刀罡瞬息间破碎,千百条手臂消失,李得意的双手手心出现了一个血洞,鲜血顺着他的五指不断滴落。

    青衣道人看着李得意,微讽的说道,“杀了你,那或许高兴的反而是李氏机要处。”

    说完这一句,他又看向大道的尽头。

    大道的尽头似乎什么人都没有,但他的语气却越发鄙夷,“不敢出来见我,就不要来烦我,等我见过玄庆再说。”

    长街之中没有人回应。

    青衣道人突然皱了皱眉头。

    他感到不远处有一名大剑师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

    有一道霜意似乎沿着夜色朝着他的咽喉而来,但那人似乎又突然对他没了兴趣,转身离开。

    这道剑意给他危险的感觉,以至于大雁塔的轮廓此时落在他的眼里,在月光下如同一柄分外宽厚的剑。

    青衣道人踏上青石台阶的刹那,地面浮现出八瓣莲花状的佛光,每片莲瓣都浮现《心经》梵文。

    塔门的青铜兽首突然发出呜咽,眼眶中渗出浑浊的泪,在石阶上凝成"苦海无涯"四个大字。

    塔内忽明忽暗,十八盏长明灯自行点亮。青衣道人拾级而上,每层经卷柜都自动开启,无数经文悬浮空中形成屏障,第二层《金刚经》化作金色锁链缠绕而来,他屈指弹出一枚铜钱,锁链应声碎成金粉。

    壁画上的神像不断破壁而出,尊者的降魔杵击向他的天灵,佛陀抬手拍出万字佛印。

    "玄庆,这是待客之道?"青衣道人并指如剑,佛印在触及他眉心的刹那,竟被指尖涌出的阴气腐蚀出虫蛀般的孔洞,万字缺口处渗出黑血,青衣道人说话间张口一喷,黑血凝剑,击碎尊者的降魔杵。

    玄庆法师安静的坐在第七层,月光柔和的落在他的身上,他没有张口,青衣道人的脑门之中却响起他的回应,“只是这座塔觉得你并非客人,它觉得你对它有恶意,和我倒是没什么关系。”

    “塔乃死物,如何困得住我?”

    青衣道人说话间已经登临第七层,他看着玄庆法师微微一笑:“不过我也不会和这死物一般见识。”

    玄庆法师也是微微一笑,回应道,“和死物亦无关,这世间原本就没有人困你。”

    青衣道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眼中出现一丝疲惫的同时,怨憎的幽火顿时在眼瞳深处无尽的蔓延,“按你的意思,是我自困?只是人若有信,我又何必自困?””

    玄庆法师看着他,回应道,“我从不与人辩法,也从不论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