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先是一惊,但见他态度坚决,犹豫过后,便道:“那朕就如你所愿,送你回高句丽。”
送走了那赵明之后,沈睿等一干重臣,上前道:“陛下,以那赵欢在高句丽的声望和威信,臣相信他的儿子定能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呵呵,朕其实没想到那么多,主要他身负血海深仇,执念很深,唯有让他如了愿,才能消除他的心魔。”
“否则的话,他就算在咱们大明,也很快就会再次大病。”
众臣听了之后,再次称颂:“陛下真是仁德之君,臣等敬服。”
随后,他正准备与几个武将商议军情,这时小太监匆忙奔来。
“陛下,靺鞨部族首领木镇负荆请罪来了,如今正在跪伏在外面。”
小太监这句话让不少人文武大臣都吃了一惊。
昨天他刚灭了黑水部族,今日他们的靠山,就跳出来了
“呵呵,朕还没有找他,他倒是先来了。看来这背后有高人指点啊。”
“他是负荆请罪呢,还是想要挟朕呢”朱祁钰冷笑道。那机灵的小太监连忙道:“启禀陛下,看他的神色和态度,似乎是真的来谢罪来了。”
“哼,那就让他在外跪候着吧。”
朱祁钰不屑道,随后继续与几个武将拿出地图商议起军情来。
而一旁的几个文官则是相互看了一眼,想上前劝说一下,但最终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说的。
如今陛下正在震怒的时候,上前以礼仪之邦劝说,无疑是自讨苦吃。
对于这位天子的脾气,他们可是太清楚不过了。没人敢上前撸虎须。
就连皇帝一直最为看重的沈睿沈阁老,这时也在一旁装起了哑巴。
其他大臣就更不敢了。
而跪伏在外,等候的靺鞨部族首领木镇,此时浑身颤抖。
他已经跪了一炷香的时间了,小太监也去回禀了
谁知,回来后告知他,陛下正在商议军国大事,让他等着。
如此的羞辱,简直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受。
要知道他也是此方的一代雄主了,如今却是跪在账外,像个奴隶一般,别人正眼都不带瞧的。
如此大的羞辱,对于木镇来说,是从未有过之事。
在多年前,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大明的皇帝。
当时,那个太上皇朱祁镇刚有太子,他与三大女真部族的首领说是进京恭贺。
其实,只是想趁此多要些金银的赏赐,以及探查一下大明的虚实,好为将来起事做准备。
当时,他们几人入京之后,受到了大明朝廷的隆重接待。
每日都有大量的赏赐赐下,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叫富有四海的大明。
从未也更为坚定了他们的野心。
当他们走上大殿,傲然进行简单向那朱祁镇行了礼。
当时虽遭到了一干武将的呵斥,但文官们却是极力地维护他们。
说他们仰慕天朝而来,愿意归顺,是大明的大大的忠臣。
当时木镇心中却是狂笑不已。
都说朱祁镇的任用的都是酒囊饭袋之徒,果不其然。
还会替他们说话,这简直更令他们瞧不起大明了。
最终,探查过大明外强中干的情报之后,他们便带着几十车的财物,飘然离去。
财物,官职的封赏,让他们好不得意。
更重要的是,一路上他们可以任意呵斥大明的地方官员。
而他们也只是诚惶诚恐认错,赔不是。从而再被他们勒索一笔横财。
他们归来之后,便再也没有把大明放在眼里,也是从那时起,他们行事愈发的猖獗。
这件事如今历历在目,似乎恍如昨日一般。
谁知,这才没过几年,却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跪在大明皇帝的帐前,还受到如此羞辱的对待。
此时的他很想站起身,一走了之,但理智告诉他,他绝对不能这样走。
否则的话,说不定前脚走,后脚大明的军队就会跟去。
此时的他开始后悔,为何前几日没有答应三大女真部族的结盟。
若是那样的话,此时也不用受到如此的羞辱。奢华的营帐内。
朱祁钰与武将们商议完军情,这时抬起头,漠然询问道。
“那靺鞨木镇可还在那里跪着”
“启禀陛下,还在跪着,一丝一毫都不敢动。”“呵呵,身子虽不敢动,但心中不知如何谋划呢”“哼,宣他进来吧。”
“是。”
随后,帐外响起一道尖细的声音。“宣靺鞨木镇觐见。”
老老实实跪伏在地的木镇,此时听到宣召声,就想起来。
可谁知,因为跪的时间太长,以至于他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这让他心中更为愤恨了。
“这一切的屈辱,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找回的。”随后,他便一瘸一拐跟着小太监进入了营帐。
营帐内,只见大明皇帝金盔金甲,大马金刀,宛如泰山石盘一样,稳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
看到这一幕,从未胆惧的木镇,慌忙扑倒在地,行了大礼。
此时的他,再也没有数年前见朱祁镇时的傲慢和无礼。
现在的他给人感觉就如一只温顺的绵羊一般,人畜无害。
当然,朱祁钰可不会被这样的假象所蒙骗。
他冷笑着看着大礼参拜的异族首领:“木镇,朕认识你。”
“小人何德何能,能让皇帝陛下识得。”
木镇故意装出一副的惶恐而又荣幸的样子,声音似乎夹杂着欣喜的意味。
“呵呵,几年前,你们带着上千的异族人进京朝贺,耀武扬威的你们曾冲撞过朕的车马。”
朱祁钰也如他一样,温和笑道。若论演技的话,他同样是影帝级的。“小人……小人不记得误闯陛下的车仗啊。”
“呵呵。是吗朕当时还是一个王爷,耀武扬威,傲慢的你们当时连我大明皇帝都敢冒犯,何况是一个王爷了。”
听到这句话,那跪伏在地的木镇似乎吓的颤抖起:“小人……请陛下宽恕,小人确实记不得有这样的事了,也许是其他部族冲撞了陛下。”
朱祁钰也不再与他废话:“你今天来此的目的,不是狡辩的吧”
“不,不,小人不敢。”“小人今日来,是特地来请罪的。”
朱祁钰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请罪你何罪之有啊你乃我大明敕封的抚安将军,为我大明守护国门,那可是大大的功劳啊。”
“请罪你何罪之有啊你乃我大明敕封的抚安将军,为我大明守护国门,那可是大大的功劳啊。”
当大明天子这句话一出,那靺鞨首领木镇立即又把头埋的更深了。
“小人不敢。”。
“小人约束附庸不力,以至于他们嚣张跋扈,无法无天,幸得陛下亲军惩罚,这才没有造成更大的祸患。”
木镇明白,这位年轻的大明天子正话反说,就是要让自己承认。
与其继续被动,被其责难,还不如自己把话给说了。
朱祁钰也没想到,他竟都承认了。当然,却都是避重就轻而已。
不过他却没有就这样轻易饶恕过他。“呵呵,原来你也都知道黑水部族的所作所为啊。”
“既然你来向朕请罪了,那朕也不好太过为难你了。这样吧,你把你们这些年对官府勒索的金银钱财,如数奉上,朕就赦免你的罪过。”
那靺鞨首领木镇听到这句话,心中一惊。他本以为自己来此向这位大明皇帝服个软,请个罪,他便会高高的举起,轻轻的放下。
无论怎样,大明王朝如今正准备与高句丽开战,作为皇帝,他怎么也会拉拢下自己。
可谁知,这个皇帝却不安常理做事,他竟要求自己偿还这些年的敲诈官府的所得。
要知道他虽然在几年前曾默许,甚至怂恿他的附庸去那样做。
但至于最后的收益,也都只是拿个六成而已。剩下的则都分给去办事的附庸部族。
至于那些金银,大部分早已被他们挥霍一空,要么购置了军马,要么是武器,或者从中原购了一些奢侈品。
而现在,这位大明天子却向他索要这些所得。他哪里能拿得出来
“求陛下开恩,我靺鞨部族真的没有从他们那里收到好处啊。”
“你知道在我大明欺君之罪可要受到什么惩罚吗”朱祁钰冷笑一声:“本以为你们异族人,都是豪爽之辈,今日你却是让朕开了眼啊。”
作为天子,这句话已经十分狠厉了。
若是大明的文武官员,听到圣上的这句话,恐怕大多都已经吓的瘫软在地了。
而作为靺鞨首领的木镇,虽心中对大明的皇帝没有多少畏惧,但此时的他已经被这位大明天子的气势所迫,也是吓的浑身上下冒起了冷汗。
在这方土地上,他也是一方雄主了。
除了三大女真部族的首领让他有些忌惮外,他基本上不会畏惧任何人。
也从未有人能使他冷汗直流。
可是今天,他不但遭遇到了人生最大的屈辱,而且,还被人吓了一身冷汗。
若是传扬出去的话,恐怕不会有了相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面对这个比他儿子还要小的大明皇帝,仅仅一句话就能心惊肉跳。
他终于知道为何九州之地都在传扬这位皇帝了。其不但神武勇猛,就连才智都是绝顶之资。在这一瞬间,他心中的野望竟开始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