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身躯十分憋屈地蜷缩着,身上只随意地盖了件外套。
像是觉得冷,一直在不停地抖瑟。
童冉疑惑走近,一见那张脸泛着桃粉,就知道问题所在了。
“苟子鑫,醒醒,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她扒拉了好几下,对方才勉强给出点反应。
“不去……”大手推开她的细胳膊,又流连于指腹下皮肤的温凉细腻,攥在手心里摩挲。
“好嫩,好滑……”苟少闭着眼睛喃喃,一副半只脚踏进棺材还不忘偷香窃玉的色鬼模样。
童冉深吸口气:“你发烧了,最起码三十九度五,再烧下去,要变成白痴的,去医院。”
“不去!”躺下沙发上的男人突然叫了声,小手也不摸了,一转身,用后脑勺对着她,“哼,你凶我……”
童医生:“……”
看来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挪窝,男人又重得要死,就算童冉两条胳膊上有点肌肉,也撬不动这座山。
无奈之下,她只得下楼,赶到对面的药店去,零零散散买了一堆东西。
回到办公室时,躺在沙发上的人已经滚到了地上,正在难受的哼哼唧唧。
童冉刚碰到他,就被攥住了手。
“你去哪了……你凶我,还不理我……”
嗓子烧得沙哑,低低地,像是大提琴在轻轻地弹奏,因此那撒娇的口吻并不显得奇怪,反倒如同电流,从她的耳朵滋进了心里,惹得心脏砰砰狂跳。
“没有不理你,地上凉,快起来。”
童冉尽可能地放软语气,她从没有这样对待过苟子鑫。
浑浑噩噩的男人还没什么反应,自己却先红了耳根。
好不容易重新安置回沙发上,桃花眼迷迷蒙蒙地睁开了,漆黑的眸子被烧得有点泛红,浓密地睫毛无力地耷拉着,沁出一点摇曳的水光。
苟少歪了歪头,看着面前模模糊糊地脸,下意识地夸赞道:“你好美哦……”
“烧糊涂了就少说话。”童冉准备好药片和温水,又从里面翻出一只用来午休的枕头和毛毯,回到沙发旁,看着昏昏欲睡的人,低声道,“你对谁都会这么说。”
谁知,闭上的眼倏地又睁开了:“才不是……我只对你……”
心脏差点从喉咙口跳出去,她绷着唇角,将人扶起来喂药。
生了病的大男人,虽然稀里糊涂地,但还挺乖。
吃完药后躺下,掩在毛毯里,只露出半张脸,一双桃花眼时不时眨动两下。
童冉看得又好笑又好气,伸手拉下毛毯:“想闷死自己啊。”
下一秒,薄唇吐出呢喃:“反正你也不喜欢我……”
她一怔,脱口道:“谁说我不喜欢你了,我……”
浑浊的眼眸里似乎清明了几分,她顿时就说不出口了。
而聆听的人等了会儿,药性上来,沉重地眼皮再次疲倦地阖拢,没了声音。
童冉垂眸望着那张俊俏迷人的脸,呐呐道:“你不会想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因为那会令你感到困扰,不耐烦……你会想着,怎样才能摆脱我,所以,我不会让你知道的,永远不会……”
人是昏睡过去了,但她并没有离开。
先是在额头上贴好退烧贴,然后开始用酒精擦拭身体,进行物理降温。
反反复复,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她从里面的小房间里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给对方换上,又盖好毛毯。
耳温枪一测,三十七度八。
按她的推算,再过半个多小时,应该就能恢复至正常体温,不过人还是虚弱的,需要及时补充营养。
想到垃圾桶里的饭盒以及洗手池里没完全冲洗干净的呕吐物,童冉心里有了数。
她收拾了一番,将垃圾袋束好拎在手里,穿上外套再次出了门。
女人脚步匆匆,浑然不知一道身影站在拐角处,将她离去的背影尽收眼底。
“她怎么会在这儿……”宋茉莉哼了声,迈步进了大厦。
她刚得到苟伯伯的内部消息,今天苟子鑫会在律所加班到通宵。
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夜晚,私会,孤男寡女……简直天时地利人和。
于是她连忙去餐厅打包了份宵夜,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没想到,会遇到那个女人。
其实她并不讨厌童冉,相反还挺欣赏那种淡然的性格。
可谁叫对方与自己可能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呢。
要是对方自愿退出的话,她愿意叫一声童姐姐。
“您要的鸡丝粥,还有小菜,拿好了,当心烫。”
“谢谢。”
童冉看了下时间,十点半,差不多退烧了。
再吃下这碗粥,应该能睡个好觉。
想到这里,她加快了脚步,直到站在办公室门口,才发现里面似乎多了个人。
茶几上,摆放着饭菜,很精致,但在病人面前略显油腻。
一道淡粉色的身影斜靠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握住,勾勒出一把细腰。
仿佛交颈的天鹅,场面要多缠绵,有多缠绵。
从童冉的角落,刚巧能看到女孩羞红的脸颊。
老天爷似乎也看不下去她越来越接近幸福,特意安排了这一幕,来作为警告。
其实她不认为以苟子鑫目前的状况,还有心对人家怎么地。
但来者不拒,有时候也是一种伤害。
谁都可以被他拥入怀。
谁都可以安抚脆弱的病躯。
专一,情有独钟,非你不可……这些词,大概永远与他苟子鑫没有关系。
“童小姐?你……”
一声惊呼传来,童冉回过神。
她看也没看宋茉莉那副被撞破后的羞赧表情,放下手里的餐盒,淡淡道:“他刚退烧,最好还是吃点清淡的,东西送到,我就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因此并没有听见沙发那边传来一声呢喃。
“冉冉……”
宋茉莉脸色一变,瞪着昏睡中的男人。
刚刚自己一坐到沙发边,就被这人拉住。
可还没开始高兴,便听到他嘀嘀咕咕。
什么味道怎么不对了,什么皮肤不够细不够滑。
是她听见脚步声靠近,慌忙之中抓起对方的手搂住自己,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冉冉……”
又一声传来,无论是暧昧还是朋友之间的亲近,都叫宋茉莉气得够呛。
但她也不是那种纯然没脑子的女孩,这种时候发脾气简直毫无意义。
她压下小性子,打开那盒粥,笨拙的盛出一小碗来,坐到沙发旁,俯身道:“阿鑫哥哥,吃点东西吧?”
朦胧中,苟子鑫闻到香味儿了,他翻了个身,眯着眼道:“……什么?”
“好吃的,来,我喂你啊,张嘴——”
宋大小姐根本没照顾过人,滚烫的粥连吹都没吹一下,就直接递送到对方唇边。
病人也是有温度感知的。
苟子鑫只觉得嘴上一痛,本能地抬手一挥。
“啊——”
一声惨叫在办公室内炸开,拉开了今晚的序幕。
夜色,越来越深了。
清晨六点多,苟子鑫打了个哈欠,撑着睡得有些发硬的后腰,慢慢地坐起身。
高烧过后,全身上下还是有点疲软,不过病情消退,已经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了。
他伸了个懒腰,结果差点踩到什么东西,定睛一看,是条白皙的小腿。
昨晚的种种,顿时如潮水般袭来。
他记得,看见童冉了?
这时,勉强蜷缩在沙发另一头的人动了动,缓缓转过头。
“怎么是你?!”苟子鑫惊道。
宋茉莉冷笑一声,她头发乱糟糟,脸上的妆早就快蹭没了,露出两只泛着青灰色的眼窝。
身上原本穿着件淡粉色的洋装,胸口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显然用力擦过,但可惜非但没擦干净,还越弄越脏,导致黑乎乎一片。
披头散发的模样,配上宋小姐那哀怨的眼神,苟律觉得,这大清早的就跟见了鬼差不多。
宋茉莉原本是想发火的,可一想到自己忍气吞声的熬到现在,不就是为了刷好感么,又硬生生把火气憋了回去,换上一张楚楚可怜的笑脸。
“阿鑫哥哥,你终于醒啦……”
殊不知,顶着这副模样,笑起来更加可怖。
苟子鑫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后膝一软,重新坐回了沙发。
茶几上,打开盖子的餐盒里,剩下大半的粥已经凝固成块状,桌面和地上,到处是滴落的粥点。
垃圾桶旁有个一次性勺子,旁边倒扣着一只小碗。
而茶几另一边,有只袋子,表面还印有xx大药房字样。
拆封过的药盒,退烧贴,纱布,酒精……
脑子里不禁闪过几个画面,一只温凉白皙的小手,轻轻擦拭过他的身体,似有似无的发香,在鼻间荡漾……
随后,他看到了堆在沙发角落、被换下来的衣服。
“昨晚是你在照顾我,还……帮我换了衣服?”
宋茉莉一愣,不服输的冲动促使她应了下来:“对啊!”
她赌,那个清冷寡言的女人,不会主动说些什么,否则昨晚也不会一见她在,转身就走了。
苟子鑫抹了把脸,叹息一声,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他挺厌恶一段因负责任而生的关系,那会令他感到束缚和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