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扬出现在宋家麻辣粉摊子上的时候,宋天慧还正在扇着蒲扇叫卖,虽然现在很多人都知道她家的麻辣粉了,但仍有人没听说过的,她每天都要这样宣传一下,哪怕路过的人不来吃,光闻闻味也能记在心里,保不准啥时候就来吃了。
宋天慧的吆喝刚刚喊了半句就不由停住了,眼前不就是那位被许掌柜称为“少东家”的男子吗?他这次穿了月白色的直裰,乌黑的头发束于头顶,看着干净利落,上面却陪着一根碧绿的发簪,整个人也被点缀了起来,不会显得过于苍白。
崔氏三人也看呆了,日日来他们摊子吃麻辣粉的都是平头百姓,或者赶集的庄户人,极少有这种头脸整齐的,尤其是顾扬那一身月白色的衣服,在这些灰不溜秋的粗布衣服中,显得格外耀眼。
他身上跟着一名随从,好奇的打量这麻辣粉摊子,眼中有不解之色,却没有不屑之色,看来主人家也是很讲规矩的。
宋天慧看到顾扬还是曾经那个感觉,这个人看起来很干净,然后她不由想到,他不是来吃麻辣粉的吧?他穿的这么干净,难道要坐他家的矮板凳?虽然凳子是新作的,但往来的人衣服都不干净,凳子上蹭了不少油灰,因为凳子没有涂漆,根本不好擦掉。
而小桌上也滴了辣油、醋、骨头汤等污渍,一般顾客不觉得有什么,可是……
崔氏见宋天慧不说话,只好磕磕巴巴的说:“这位、这位客官吃点什么?”说完她脸就红了。暗怪自己真是没见过世面,怎么说话舌头打结了,她家就卖麻辣粉,还问人家吃点什么。难道有别的可以选吗?
顾扬客气的冲崔氏笑笑,说:“给我来碗麻辣粉,要麻辣味的。”
宋天慧突然盯向他。他来之前都了解清楚了,还知道有麻辣味和三鲜味的区别。可是他来做什么,不是托了张四叔带话,让她去天香楼吗,按理来说张四叔肯定还没再去天香楼,他怎么知道她不会过去?
“慧哥儿,怎么不认识我了吗?”顾扬笑眯眯的说道。黑亮的眼睛盯着宋天慧,因为笑起来,眼睛微微眯着,倒是掩去了精芒,让他看着温和了一些。
宋天慧装出一副突然想起来的样子。说:“是天香楼的少东家吗?我想起来了,许掌柜是这样喊你的。”
顾扬又笑了笑,显然不相信宋天慧这才认出他,不过他不想纠结于这个问题,开口说:“原本托了张泉给你带话的,可我临时有事,这两天就要离开永安城了,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所以想着过来看看你。”
宋天慧不知道怎么的。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忍不住问:“你是要考秀才吗?”
没等顾扬说话,他身后的随从笑了一声说:“我家少爷早就是秀才了。”
顾扬瞪了随从一眼,却没有说什么矫情的话,倒是让宋天慧非常吃惊,则顾扬看着跟宋老四差不多年纪吧。早就是秀才了,那应该是三年前,十三岁就考上了秀才,那不是神童吗?
“那少爷现在是举人?进士?”她忍不住问道。
顾扬笑起来,“都不是,我学术不精,考上秀才也是侥幸,后面就难前进半步了。”
宋天慧松了口气,天香楼惦记上她了,如果他们只是商贾人家还好,要是官宦人家,可就不好处理了。
“少爷来年肯定能金榜题名。”宋天慧客套了一句,就见顾扬身后的小厮露出一副“那是当然了”的表情,她心里沉了下去,还是先不要得罪此人为妙。
崔氏和宋彩云一边煮着麻辣粉,一边顺着耳朵听两人的对话,她们都很好奇宋天慧怎么认识了这样一个人物,这人看着就衣着不凡,肯定不是平常人家的公子。
小四则躲在推车后面,探着小脑袋好奇的打量顾扬,见顾扬直接坐到了矮凳上,衣摆拖到了地上的尘土里,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为那身漂亮的衣服心疼。
麻辣粉送到了顾扬面前,顾扬没急着跟宋天慧说话,先是尝了尝麻辣粉,才吃了一口就点起头来,“慧哥儿的东西就是不俗,不比大城市里的吃食差。”
宋天慧讪笑着说:“少爷过奖了,乡野小吃上不得台面,让你见笑了。”
顾扬笑了笑,说:“你不用跟我太客气,叫我顾扬就好了,少爷什么的就别再提了。我这次来是专程来道歉的。我们顾家世代经商,你也知道商人最重诚信的,按理来说咱们两方合作,就得按说好的规矩来,没想到我那庶弟打了歪主意,让你见笑了。我已经把他打发回老家了,但不管如何,也是我的疏忽,希望慧哥儿别放在心上,能和我们继续合作。”
宋天慧心里快速的盘算着,思考他这些话的真实性,她笑了笑说:“你家的庶弟胆子可真大,连你的客人都敢算计。”她记得许掌柜称呼他“少东家”的,能被称为少东家的,肯定是嫡子,一个被庶弟不放在眼里的嫡子,会不会有些无能?
顾扬苦笑,“家宅不幸,让你见笑了,其实我那庶弟是平妻之子,地位也算特别。”他心中却有些惊讶,没想到宋天慧还懂这些宅子里的事情,真是不能小觑了这农家少年。
宋天慧想起来她所了解的,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平妻”这种说法,妻就是妻,妾就是妾,顶多有贵妾、藤妾,却是没有平妻的,而平妻这种说法是商贾人家搞出来的,正妻一般在家里侍奉老人,然后再娶个八面玲珑的商人家女子跟在身边帮忙张罗生意上的事情,所以就按了个平妻的名号,说到底依然是个妾,所出的子嗣依然是庶子、女,但平妻跟在丈夫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相对比较得宠,所以平妻之子身份也高贵一些。
宋天慧觉得顾扬所说的商人重承诺不过是个幌子,他能亲自来,自然是因为她身上有他重视的东西,比如胡椒粉。这顾扬恐怕是看出她的不俗,所以有意交好,像顾扬这样的商贾人家子弟,自然是从小培养生意头脑的,要说商人最重视什么?自然是利益了。
“顾少爷多虑了,既然是误会一场,说开就好了,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宋天慧笑着说,她可不打算得罪眼前这个很有可能考中举人、进士的神童。
顾扬看着舒了口气,“那就好,生意方面你以后继续找许掌柜,我已经交待他了,给你最好的价格。”
“那就谢谢顾少爷了。”宋天慧笑着说。
顾扬嘴角挑了挑,这宋天慧还就是不肯叫他名字,非要加上少爷两字,只要把距离开吗?
接下来顾扬认真吃起了麻辣粉,因为古人有食不语的规矩,他没再说一句话,倒是旁边有不少过路的人探着脑袋看,好奇这样一个公子哥怎么来这个集市吃饭了,也有人说宋家的麻辣粉好吃,把大户人家的公子都引来了。
顾扬吃完麻辣粉,又把汤喝了个干净,他吃饭很快,可动作优雅,看起来一点都不狼狈,甚至没有狼吞虎咽的感觉。吃完后,他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这才开口问:“你家三鲜味道又哪三鲜呢?”
宋天慧愣了愣,脑子快速的转了起来,她是习惯了现代的叫法,真要说个所以然,她还得琢磨一下,随口编到:“汤鲜、菜鲜、粉鲜。汤是我们特制的高汤,菜是新鲜采摘的,格外的水灵,至于里面的粉条,也是用的口感非常好的红薯粉,吃起来有劲道,又滑溜。”
顾扬点头,“这叫法想的倒好,怪特别的。”
宋天慧笑了两声,背上冷汗直流,这个别人还没问过,她完全没心理准备,还好她才思敏捷,胡诌出来了。
顾扬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崔氏他们这才叫了宋天慧问顾扬是怎么回事,宋天慧就说:“是永安城里一家酒楼的少东家,之前他们一个伙计瞧不起我,不收咱的木耳,他庶弟又跟着训斥我了两句。这少东家知道了,就亲自过来了。”
崔氏感慨道:“这少东家还是个好人哪,是非分明,一点儿都不护短。”
李子涵过来帮忙,正巧看到顾扬离去的背影,忍不住也问了几句,一听说是城里的大酒楼的少东家,立即羡慕的说:“慧哥儿就是厉害,认识这么些厉害的人物……以下内容免费,不占字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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