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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再次醒来,是一阵怒骂声,一名太监正在不远处指着一名女子,那女子李政隐隐约约有些眼熟,脑子转了好一阵才记起来,不就是毁了花的那名宫女吗。
唐代内府宦官多由男性充任,宫女则是不授官,只做事。除了皇后所管的六尚局有女官以外,其余都是男性宦官充任。
李政连忙起身,可一下子又没有站稳,一屁股跌坐了下去,可这一动静,倒是引起了远处宦官的注意。
那宦官隔得远看不清李政的面容,只是怒骂道:“好啊,我说你今天怎么在这儿躲躲藏藏,原来是藏人了,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那宫女顿时急了,连忙哭着拉着那宦官,可却被宦官一脚踹翻在地,朝着李政走来。
可还没走几步,就成了弓腰小跑。
嘴上的怒骂也成了:“哎呦喂,我的楚王殿下,怎么在这人睡着了,也不怕着凉,可心疼死奴婢了。”
李政等他至了身前,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了下疼痛说道:“去给我拿点水来。”
那宦官连忙跑的飞快。
再见玉儿,眼泪汪汪的看着李政,然后跪了下来请罪。李政也很无奈。
对于宫廷制度,绝对是雷池,李政今天敢抽这官宦一嘴巴子,明天眼巴前的女子就能只剩半条命,今天就算杀了这宦官,她也不会好过。宫内可不是谁有撑腰的谁就厉害,小绊子,小心思多如牛毛,能伺候皇上的,哪有一个善茬。
李政让他知道这小姑娘不好惹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他一个皇子哪能天天住在宫里,更遑论找李世民要个太安宫的宫女跟在自己身边,先不说给不给,被抽个半死是肯定的。暗地里怎么弄没人说,可要放上了明面,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当年抢隋炀帝汾阳宫三千宫女的人叫王世充。
为了让这小丫头不那么伤心,李政想了半天才开口道:“你为什么进宫?”
刚问出口,李政就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怎么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哪个活得下去的良家女子会进宫当奴才。
小宫女恭敬的说道:“前年家里发了大水,父母走到洛阳,活不下去,他们不忍心我卖到富家当奴婢,就将我送进宫内,想着等以后日子好过了,我出宫之后,还能回去。”
李政有些自责,前年大水只有河北:“你你家里还好吧。”
说起这个,玉儿似乎没有了那么压抑,但依旧是恭敬的说道:“回殿下的话,都好,听说官府帮忙借了种子,又免了租牛的租金,家里去年得了个丰年,弟弟也开始读书了。”
李政这才放下了心来,喃喃念叨着:“都好就好,都好就好。”
忽然又想起来:“对了,你的花”
“奴婢不敢,奴婢知错了。”
李政不愿意透露身份就这样,走到哪儿,都是无趣,不是恭敬有加,就是口蜜腹剑,根本没有几个朋友,皇帝们称孤道寡也在情理之中了,确实没说谎。
李政叹了口气,转问道:“你怕不怕那个宦官报复你?”
“奴奴”小宫女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要不,我把你送出宫去?”
小宫女又是一脸惊慌:“殿下不要赶奴婢走,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殿下要打要罚都可以,只要不赶奴婢走。”
李政有些烦,这些人动不动磕头求人,哪有这样的,于是怒声道:“过来坐下,不许再磕头了。”
“奴婢不敢。”
“你不敢我就把你赶出去。”
小宫女无奈,只能畏畏缩缩的坐在李政旁边,李政有些好笑,他觉得,这小宫女也是心地善良,没什么心机,换了稍有资历的宫女,早就投怀送抱,等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李政这才轻声开口问道:“为什么不愿意走呢?”
小宫女这才知道,李政是为了自己考虑才说要送出宫去,不是为了赶走自己,于是他解释道:“家里养不活两个孩子,奴婢出了宫,就只能嫁人,可奴婢还不想嫁人,宫里皇后对我们都好,也没有太重的活儿,每月还能有些存些钱,到时候能攒些嫁妆,嫁一个好人家。”
李政明白了,在唐朝,讲究门当户对,女方没钱,是嫁不到一个好人家的,除非去做妾。妾在古代,是只受单方面保护的,就是只保护男方,不保护女方。得到保护的只有妻子。将来的孩子一分家产也拿不到,更有的连族谱也进不去。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唐律有十恶之罪,十恶里面只规定了妻族是亲族。可没规定妾,也就是说,就是杀了小妾,也不用坐牢,最多赔钱。中国历代就是一夫一妻,纳妾只是不受法律禁止的。现在也不犯法,只要你老婆同意,只有重婚罪,妾又不结婚,找个轿子抬进来就算入门了。
要是遇上了个好女主人,那就万事大吉,要是遇上个善妒的,那可就有好果子吃咯。
一时之间,李政有些佩服唐人的社会现象了,不能说很差吧,只能说非常完美。可一想,自己不也是个庶子么。又有些仇视这种社会现象,好在主母是长孙皇后,换了吕后,自己敢驳斥李承乾,现在早穿越下一个朝代了。
看着楚楚可怜的小宫女,李政动了恻隐之心,开口道:“我带你去上苑采花吧。”
“可”
看着玉儿害怕的模样,李政顿时豪气凌云道:“你怕什么,我就是去两仪殿采两仪殿应该没有,还是去上苑吧。”
2
上苑一般是不许外人进入的,皇子也不行,可奈何李政有太上皇的手诏啊。侍卫们也不敢拦。
上苑有池、绿水潺潺,上有荷花,如今还未到荷叶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的日子,荷花在秋色里,倒有一番红藕香残玉簟秋的意思。
小宫女进了上苑,欢天喜地,左看看,右看看,也不贪心,就拉着李政乘船,想要去池中采一些即将掉落的荷花,作成香囊。
李政躺在船内,玉儿忙着采花,可采着采着,玉儿竟然不自觉的抽泣了起来。李政不解的问道:“怎么哭了,花不好看么。”
玉儿摇摇头说道:“好看,可是他们马上就要凋谢了,明明那么好看,为什么只开一个夏天呢。你说我们是不是也会这样,等到出宫的那天,我就老的不成样子了。”
李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开口道:“那你多采一些,留着冬天也能用。”
玉儿却摇了摇头:“我不想不采了,现在天气还晴朗,它们还有好多天可以开,要是现在采了,它们就马上凋谢了。”
李政忍不住摸了摸玉儿的脑袋说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玉儿又摇了摇头,静静的看着那秋日里最后一次盛放的荷花:“可是,总有雨打风吹去,不待风雨便将它们裁落,岂不是跟风雨一样无情。我还是等明年春雨打落杏花的时节,再做香囊吧。”
就在二人情愫渐生之际,一声稚嫩的厉喝打断了二人的温存。
“你是谁!敢闯上苑,我要把你抓起来!”
李政皱了皱眉,循声望去,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小孩也在游湖,两艘船驶近之后,李政才看清来人,没什么尊称,开口便问道:“你孩子?这么调皮?”
那女子羞怒道:“这是你弟弟!”
李政一惊,看向了一开始站在船头耀武扬威,现在却躲在女子身后不敢靠近的小孩,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弟弟?叫什么?”
说起身旁的孩子,女子显然温柔了许多,摸了摸男孩儿的头说道:“他出生时,父皇说天下当大治,行政应当为善。故而取名为治,字为善。”
“李治?”
“你是谁。”这一声质问显然底气小了很多,只敢躲在女子身后眼巴巴的看着李政。
而玉儿则是连忙跪下请安:“奴婢参见长乐公主殿下。”
长乐公主看了看跪在船上的玉儿,又看了看李政,笑着说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李政被笑的脸色一红,开口道:“你不是嫁人了么,怎么还能在宫里。”
公主气的不想说话,怒道:“回家省亲也不行么!”
李政也不好跟玉儿说些悄悄话,毕竟自己妹妹在这儿,而且不同于其他兄妹,这位跟自己交情不浅,也不好继续打趣她,只能把心思转移到了这位从小就喜欢躲在女人身后的弟弟身上:“来,小为善,阿兄抱你去玩玩。”
李治见状,连忙又把头缩了回去,李政可不管他,直接走上了他们的船,开始抓李治,李治吓得围着公主就开始躲避,公主见状,恐二人有人落水,连忙阻止,李治这才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