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渊俯身想要托起孟淮舟的尸首，却险些踉跄着摔倒，竹石见状连忙抱起孟淮舟的尸身，在众人的注视下二人朝竹屋内走去。
南长山悲切的看着他的背影，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寸步难行，他知道薄渊想做什么，却无法开口制止他。
竹石轻轻的将孟淮舟安放在榻上，薄渊在屋中翻找可以替换的衣物，想让他干干净净的去见祖父。
可巡视了一圈，只在床榻旁的木箱内找到了一件青色的素衣，和一身依旧散发着寒光的黑色铠甲。
“想必孟老时常擦拭，才能如此光洁如新。”竹石感叹，孟淮舟对薄老将军情深意重。
薄渊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拿出那件青色的素衣，示意竹石帮忙换上。
屋外围着众多守卫，都定定的看着屋内，薄渊绕过众人朝一旁的伙房走去。
南长山闭了闭眼，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招呼众人跟上薄渊，一同在竹屋外摆满了易燃的枯木枝。
等到竹石走出屋子，就看到薄渊面无表情的举着火把，他连忙将手中的书帙递给一旁的仙草，又返回去把老将军的画像和那副铠甲取出。
熊熊烈火燃烧起来，竹子做成的屋子，顿时火光冲天，火舌肆卷，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
薄渊站在门前十几步远的距离，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他却没有挪动半步。
竹石虽然在看着他，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一副小小的身躯，怎么能藏的下这么多心事。
突然，竹石发现薄渊的背影开始摇晃，随着竹屋轰然倒底，薄渊也一头栽倒在地上，失去意识前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他
“子怀哥哥”
“小主子”
“渊儿”
“你救不了任何人，你改变不了结局”
“他们都得死”
“渊儿爹对不起你”
“爹娘”
“孩儿无用”
看着薄渊冷汗涔涔，紧紧的抓住胸口，口中不断呢喃着什么，竹石拿出软帕子将他的汗水一一擦拭干净。
“小主子他”
仙草手中的银针扎进薄渊的身体，手指轻轻撵着，开口道：“他有心悸症，之前在郸州发作过一次。”
竹石闻言，心中一惊。
仙草找出包袱中给他配的药，塞到竹石手里，“今后你看着他，一定要记得按时吃。”
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紧皱的眉渐渐舒展，薄渊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薄渊睡得极其痛苦，睡梦中死亡的气息始终围绕着他，扑鼻而来的血腥气让他几俱作呕。
“阿渊…阿渊…”
在梦里感受到的愤怒与悲惧，让他忍不住拼命的向前跑着，前路一片漆黑，仿佛一望无际的深渊，心跳如同擂鼓般快要从口中蹦出。
既然逃不过，那就同归于尽！
舌尖传来一阵刺痛，薄渊终于从梦中惊醒。
随着马车的晃动，他扶着额头坐起身来，这才发觉头痛欲裂，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后背。
仙草将一旁的水囊递给他，他接过大口的吞咽着，随着冰凉的水灌入腹中，神志也随之清醒。
“那些山民如何了？”薄渊随口问道。
“自己都快没命了，还想着别人呢。”仙草嘟着嘴巴，一脸埋怨的看着他，昨天都快把她吓死了。
“抱歉，吓着你了。”薄渊想起昨天的事，眼神变得黯淡无光。
“子怀哥哥，你是用什么杀了那个狗旺的，太厉害了，我从没见过那么锋利的暗器。”
仙草双眼发亮，原以为自己的银鞭足够锋利，没想到薄渊身上的暗器比她的还要厉害。
薄渊苦笑，将腕上的银环取下来递给她，仙草新奇的接过，在手中翻看着。
“之前跟你提过，那老乞丐就是被这暗器杀死的。”
他斜靠在车厢上，揉着自己的脑袋，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掀开眼前的车帘。
驾车的竹石正支着耳朵偷听他们说话，没想到薄渊会突然伸出脑袋，吓的一个踉跄，差点从马车上掉下去。
薄渊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不满的瞥了他一眼。
“小主子，你醒了。”竹石心虚的别过头，继续驾车。
“前面到哪里了？”薄渊与他并肩坐在车厢外，看着一望无际的山林，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前面就到南疆地界了，小主子，你该吃药了。”竹石掏出怀中的瓷瓶递给他，薄渊接过倒出一粒塞进口中，苦涩的药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小主子，人各有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竹石略带沙哑的嗓音传入薄渊的耳中，他知道他是在安慰他。
“孟老的骨灰带上了？”
“在车上呢。”
“嗯。”
二人不再说话，看着蜿蜒的山路，薄渊紧皱的眉宇渐渐舒展，静静地眺望着远方。
他不能放弃，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傍晚，竹石找到一处山洞，准备在此过夜。
将马车停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带着随身的包袱，薄渊牵着仙草朝山洞爬去。
走近洞口，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竹石将随身用具放下，嘱咐青山帮忙照看他们，便去寻些枯木回来。
山洞十分宽敞，高耸的洞顶凹凸不平，洞内乱石嶙峋，竟也有数十丈的空地，青山将洞口的藤蔓削去大半，视野也开阔起来。
薄渊环顾四周，在一块相对比较平整的地方坐了下来，背后倚靠在石壁上，丝丝凉爽顺着脊背传入身体。
等到竹石第四趟回来，洞中已经堆满了足够的枯木，他手中还拎着一只已经开膛破肚的野鸡。
随着火光亮起，洞中也暖和起来，四人围在火堆旁，看着竹石不断翻动木棍上喷香扑鼻，外皮已经焦黄的野鸡，仙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竹石看着几人，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大家都饿了，我给你们讲个鬼故事吧。”
青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仙草满怀期待的凑近。
“听说村口马家媳妇生了一个儿子三个女儿，小女儿生的那年闹饥荒，那家媳妇出门讨饭，好不容易把小女儿拉扯到八个月，这天那媳妇出门挖野菜，让她男人帮忙看会儿孩子。”
“等她挖完野菜回来，家里哪都找不到小女娃的影子，她就问她男人，孩子呢？孩子在哪？”
“起初她男人不说话，后来她动手打他，他才说…”
仙草好奇的问：“说什么？”
竹石邪魅一笑，阴森森的朝她说道：“锅里，给你留条腿。”
仙草满脸惊恐的看着他。
青山站起身一巴掌拍向竹石的后脑勺，打断他的恶趣味，又夺过他手中的烤鸡，拉着仙草离他远一点坐下，用匕首将鸡分好，递给几人。
“哎呦…给我留条腿…”竹石笑闹着，沉闷的气氛逐渐轻松起来。
饥肠辘辘的几人终于填饱了肚子，三胖子也满足的趴在鸡骨头上，懒洋洋的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