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中,封兆忧心忡忡的等着。
直到夜幕低垂,风月楼小厮才来传信说,巧巧姑娘还未从宫中回来。
封兆一时间无法判断她是否安然无恙,望着逐渐黯淡的天色,这一夜,注定有人无眠。
苏巧巧一人待在寝房,直到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屋内的众人才陆续回来。
个身着粉色宫装的小宫女围在一起,偷偷地瞄她。
她们知道她是从宫外来的,但没有人一个人敢上前同她讲话,宫中生存的法则就是谨言慎行,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今日轮到祥云值夜,往常皇后娘娘戌时上榻就寝,这会儿她正为秦容卸下珠钗,整理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
“陛下今日歇在何处?”秦容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回娘娘的话,陛下今日去了柳贵妃处。”
“哼,都一把年纪了,还缠着陛下不放。”
祥云不敢回话,默默的为秦容梳发,然后将铜盆端到她面前,侍奉她洗漱。
待伺候她上榻后,就坐在外间的小矮凳上发呆。
望着一片漆黑的内殿,祥云在黑暗中摸索着自己耳后的伤疤,陷入遥远的回忆中。
当年的胭脂,只是因为没有看顾好年幼继弟,不小心让他头上磕了个小小的印子,就被后娘吊起来用木棍殴打,到最后她痛的近乎昏厥。
自从父亲娶了继室,家里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她干。
继弟出生后,她每日睡不过三个时辰,就得起来喂牲口,打扫庭院,洗衣做饭,一个年仅六岁的娃娃,被折磨的枯瘦如柴。
就在她觉得自己会被活活打死的时候,路过的老乞丐买下了她。
当时她想,不管被卖到哪里,去往何处,总比在这被打死要强。
那知老乞丐并没有把她卖掉,还外出做工养活她。
那半年是她最快乐的日子,不必担惊受怕,吃得饱穿的暖。
直到一日,她突然发起高烧,老乞丐寻了好几个郎中,给她吃了十几副药也不见好。
她烧的迷迷糊糊间听到他说:“好闺女,是爷爷没本事,要是救不了你,你千万别怪爷爷。”
她哪会怪他,要不是他,她早就被后娘活活打死了,哪能过这些个安稳日子。
可是她不想死,自己还没报答他,她想一辈子给他洗衣做饭,只是这些话她再没机会说给他听。
等到她退了烧,人彻底清醒的时候,老乞丐已经不在家中,她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卖去了内务府总管曹家。
原本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离开的人,连句话都没有,就把她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去了。
其实胭脂并不知道,她生病的时候周旺不解衣袍照顾了她五天,找了四五个大夫开方子、抓药,将自己身上的银子花得所剩无几。
最后见她药都喂不进去了,周旺为了救她,偷了胖员外的一锭银子,被捉住后将他狠狠殴打一番。
周旺拼了命挣开人群跑到赵四家,将偷来的银子交给他,让他再去找大夫救救胭脂,自己一身是伤,躲在外面不敢回去。
这件事让周旺意识到自己根本给不了胭脂好的生活,他找到之前认识的牙婆,求她帮忙给胭脂找个好人家,起码比跟着自己吃苦要强。
周旺哪里想到,那牙婆答应的痛快,转眼就将胭脂给卖了。
胭脂亲眼看见管家给了牙婆银子,这才以为自己是又被人抛弃,伤心之余,二人从此再也没见过面。
胭脂到了内务府总管家中,才发现被买来的孩子不止她一个。
府中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孩子,同她一样全部都是没有爹娘的孤儿,而她的爹娘,有没有都一个样,唯一一个她能算得上的亲人,如今也不要她了。
曹文进将他们男女分开训练,女孩学识字,学礼仪,男孩学武。
每个月考核一次,淘汰一人,直到半年后,只剩下了她和另外一个女孩,还有两个男孩。
再后来,她被安排入了宫,其他的人不知去了何处。
分开的前一天,曹文进将四人叫到密室,对他们说:“从今天起,忘掉这里的一切,倘若哪天有人拿这枚玉佩找到你们,就是你们该报答我的时候。”
胭脂进宫十年,这十年间她从小宫女到如今皇后跟前的大宫女,其中心酸只有她自己知道,从始至终那个人都没有找过她。
就在她以为自己被遗忘了的时候,今日有人带着那枚玉佩找到她,让她暂时护苏巧巧周全,切莫让皇后娘娘害了她。
所以她才会对苏巧巧百般照顾,而不是苏巧巧塞给刘嬷嬷的簪子起了作用。
第二日一早,祥云侍奉秦容用完早膳,正准备退下,就听秦容厉声说道:“让那新来的贱婢去打扫院子,别让她太清闲。”
祥云应下,回到住处,就见苏巧巧已经穿上宫女的衣服,将被褥叠的整整齐齐,正在收拾她们住的屋子。
祥云见状赶紧上前,拿过她手中的抹布,从怀中掏出用绣帕包住的糕点,放在她掌心,问道:“你可吃过早饭了?这些是嬷嬷给的,你收起来,饿了就吃。”
苏巧巧感激的看着她:“吃过了,多谢姐姐和嬷嬷。”
“别急着谢,皇后娘娘要你去打扫庭院,我让彩霞同你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苏巧巧点头答应,跟着彩霞来到前院,安安静静的打扫庭院。
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就算要动手,皇后也必须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殿内走出一个老嬷嬷,见到苏巧巧便将手中捧着的一盆红豆泼在地上,红色的豆子如同弹珠一般弹起落下,滚了一院子。
她把手中的木盆扔在苏巧巧脚下,趾高气扬的说:“用手捡回来,你,不许帮忙。”
一旁立着的彩霞战战兢兢的看着她,不敢动弹。
苏巧巧将手中的扫帚递给彩霞,蹲身将那红豆一颗颗捡起来放进掌心。
明知老嬷嬷是在刁难她,她却依然一副无波无澜的样子,看得老嬷嬷一阵气恼,转身回了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