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方阳好像不是装得开心，似乎是真的开朗，而且很乐意分享学习心得。
他思维敏捷，就是脑子转太快，容易顾头不顾尾，这也是他为什么成绩不拔尖的原因。
而林致很稳，做题速度没他快，但思虑周全，会做的题准确率能有90。
一段时间后，方阳笑着说：“还得向你学习，得又稳又对才行。”
“我还羡慕你想东西想得好快。”她说完，给了他一个苹果。
方阳不怎么吃水果，平时就嚼泡泡糖，一颗能嚼好久。
林致就不行，最多嚼二十分钟就会吐掉，没味道了，不好吃。
他有些为难。
见他不拿，林致催促：“你吃啊，从老家带过来的，那种溏心苹果你知道吗？”
他讶异：“啊，知道，听说很甜？”
“嗯嗯，只是长得不好看。”
方阳还是接过了苹果：“谢谢，等我回家后给你带我们那的特色。”
林致笑笑，没放心上。
月考收假后回来，方阳递给她一个塑料袋，手摸向后脑勺就没放下来，说话也有点结巴。
“从家里带的，就红薯干还有牛肉干。”
想起了什么又立马解释：“这个很干净的。”
林致反应过来他是还那个苹果的情。
橙黄色红薯干还好，就是肉干晒得很黑，看起来没什么食欲。
她犹豫了下说：“我尝两个，其他的你留着吃吧。”
他回答：“你吃，我那里有很多，我平时不怎么吃零食，都不知道该分享什么给你。”
林致勉为其难接过，小心尝了红薯干，比预想得要好吃。
至于肉干，她还在做心理建设，拿回去放在了寝室里。
她能明白方阳不吃零食只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零花钱。两人偶尔会去食堂吃饭，他要么打两个素菜，要么打一个荤菜，再配上从家里带来的小瓶腐乳。
林致婉拒过两次他分享的腐乳，想着他本来就没多少配菜，方阳也没说什么，但她能感受到笑意背后的失落。
他只是想分享。
林致回到寝室翻找东西时看到了被搁置的肉干，还是黑黑的，鼓起勇气咬下去。
牛肉香气浓郁，口感有点硬，是咸香麻辣的口感，再一看外形，似乎也没那么难看了。
他也不喝饮料，雷打不动泡茶喝。
他家后山上有两棵老茶树，没人知道它多大了。
在日复一日的同桌生活里，在题目探讨中，林致和方阳的关系无形拉近许多。
方阳喜欢打球，和班里男生的话题总离不开球，林致觉得有这么多朋友可以一起打球真好，不像她都没什么朋友。
某天课后，阴雨蒙蒙，他们没再去打球，而是聊起了鞋。
都穿校服的年纪，只有鞋能体现阶级差异。
“方阳，你这双鞋是假的啊？”
方阳面上不显，脚却局促地往后退了退。
“我不知道，路边买的。”
八十五块钱的鞋，谈什么真假。
旁人起哄。
“人家又不像你有个在税务局上班的妈。”
“他都没有妈。”
林致心里一惊，下意识停笔去看方阳表情。
预想的翻脸没有看到，方阳短暂怔愣后笑了笑。
“我有妈啊，祖国妈妈也是妈啊，大家都有啊。”
几个男生一愣，随即爆笑：“你搞什么啊，国旗下演讲啊！”
方阳也跟着笑，然后悄无声息出了教室。
林致在说起这个画面的时候，眼里都闪着星星，叶晚玉当时盯着她眼睛看了很久，里面好像有惊艳，有佩服，也有怜悯。
“那个时候我发现他和我一样，也没什么朋友。”
林致犹豫了一会才跟着出去，左顾右盼后，看见他靠着走廊尽头的墙，无边丝雨斜斜划过。
“你弄明白那个静脉血和动脉血了吗？下节课老师要随堂测验。”她站在另一边，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方阳还是笑着点头：“小意思。”
她跟着笑，没再接话，两人间只有斜风细雨。
半晌，他说：“你没必要追出来，我没什么事，他们说的是事实。”
“祖国妈妈那句话也不是为了去参加国旗下演讲说的，我能继续念书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是政策对因故致贫家庭的帮扶，是村里人自发的帮忙，还有学校的支持，老师的关切。
他能坐在教室里学习，没在街边流浪，没有去打童工，只是几句闲言碎语，多大点事。
细雨被风吹进了眼睛，林致稍稍仰头，不让雨滴顺着脸颊流下。
快要上课，林致问他：“我们现在是朋友吗？”
方阳明显傻眼：“难道不是吗？”
“那你有什么买运动鞋的诀窍吗？我可没那么多钱买大品牌，就想买好看的耐穿的。”
这个啊，从鞋底软硬、走线、鞋垫材质他都有所研究。
他还真给她讲了，至于女鞋还有没有其他要考虑的就不清楚了。
林致说方阳是自己第一个异性朋友。在这之前她不和男生做朋友。
恰恰是第一个，情感很容易变质。
方阳和之前打球的同学关系也淡了，他们可能都不知道为什么方阳不和他们玩了，当然更多的可能是不在意。
他和林致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
原本只是偶尔去食堂，后来就成了相约。她还没写完手上的作业，方阳会帮她打饭，冬天会帮她去开水房接开水，走神答不上题目，相互提醒。
林致会给他带牛奶，青春期的男生还是需要营养，会很捧场地品尝他分享的食物，虽然有些真的其貌不扬。
渐渐，流言从他们周围几个人开始向外辐射。
直到室友问她是不是在和方阳谈恋爱，她才如梦方醒，使劲摇头否定。
敏感的神经被挑动，那些被刻意忽略掉的细节在脑海里无比清晰，林致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和他做朋友。
原来从说出那句话开始，就没法做朋友了。
恰逢学校也在抓早恋典型，林致心里越来越慌。
以至于老师讲试卷的时候她走了神，被喊了两声才回神，方阳同往常一样正要给她提醒，她下意识去看，听到周围细微的唏嘘声。
林致咬咬牙，说：“老师，我想换座位。”
“我最近容易走神，想坐前排。”
课后，林致准备换座位，方阳几次看她，欲言又止。
直到后排有人嘀咕这是不是分手了。
方阳把书摔在桌上，语气平静：“你们有完没完？”
林致吓了一跳，回头对上他目光，匆匆别开。
她坐到了离他很远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