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对独在异乡漂泊的韩芷棣来说应该倍感孤独的一晚。可凌晨互发完“新年快乐”的简单祝福后,还没来得及就深聊就匆匆下线的韩芷棣让那个蒋离感觉到了反常。
果然,中午11点半,消失了十一个小时韩芷棣终于上线,没头没尾来了句:【你知道吗?我觉得以后我的小孩身份证号开头是110也没什么稀奇的,520才酷呢。】
蒋离福至心灵,隐约记得峰哥是h省人,她打开搜索引擎查询。
果然,h省的身份证开头是520。
她怀疑昨晚的年是韩芷棣和峰哥一起跨的。
趁宴会还没正式开始,蒋离想溜出去给韩芷棣打个电话,‘质问’一下他俩到底怎么回事。
路过消防栓,意外从镜面反光里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跟着自己的可疑男人。
短短半分钟,蒋离在脑海中迅速把自己屈指可数的旧爱旧敌过了一遍,甚至脑洞大开,还在想会不会是程啸坤的私生子。
于是敏捷反身躲到了门后面。
“你找谁?”蒋离问。
“是我。”程植知道没有转身离开的机会了,只能有些尴尬地摘下了口罩。
“程…?”素颜并没有影响程植这张帅脸的辨识度,蒋离一眼认出了程植,但顾及他的知名度,把名字后面的那个字吞了下去。
蒋离觉得是自己太过于神经紧张,才将他误认为了尾随者,说了声“请便”,打算离开小花园另外找个地方打电话。
“诶,等等。”程植叫住了蒋离,为了拖时间等沈斯翼来,开始扯闲天,“你对程啸坤感觉如何?”
都姓程…蒋离暗自思忖,试探道:“他是你的…?”
见前头那位打扮富贵的符姨和如今眼前这位大明星,以及礼宴统一的整体预算,猜测赵盼芝的新婚丈夫应该家世不错。
担心是程家对这桩婚事有什么不满,派了个有名气的小辈做代表来给个下马威,虽然她脸上还强撑着笑意,但礼貌性地笑已经不见眼底。
程植一看就知道蒋离误会了,在任由对方误会被程啸坤骂死和放走蒋离被沈斯翼喷之间,还是爷爷辈份的威力大。
“你别误会,我只是碰巧出来透透气,没别的意思。”程植解释,发出友善的信号,“里面挺闷的,对吧?”
里面挺闷……是什么意思?蒋离的思维开始发散。
“是有点?”蒋离不确定地附和了一句。
程植明白她对自己有戒心,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已经能感觉到小爷爷程啸坤的死亡目光从宴会厅里隔着玻璃隐隐约约看过来了。
“害。”
程植变戏法似的露出了个笑容,熟络地和蒋离攀上了亲戚关系,“里面的是我小爷爷,配资论辈的话,你可算我姑姑辈呢。”
“是…吗?”蒋离面露狐疑,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她抬头看了眼太阳升起的方向。
奇了怪,太阳也没从西边升起,同龄的国民男神上赶着管自己叫姑姑?
看着和当初采访的翩翩君子判若两人的程植,蒋离心中暗暗下了定论——有鬼,必定话中有话。
这会儿变成蒋离不急着走了,她倒想看看程植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心怀不同鬼胎’的两人达成了站在这里聊天的相同目的,就这样驴唇不对马嘴聊了好几个来回。
直到,随意套了件外套任由胡茬野蛮生长的沈斯翼也从小门内闪现出来。
六目相对,蒋离总算知道了程植打的什么算盘。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事,觉得自己这一场内心乌龙又好气又好笑。
“好巧!”沈斯翼的表情看上去是真的觉得很巧。
蒋离含蓄一笑:“叫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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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蒋离才发现沈斯翼有一个特质叫做脸皮厚。
脸皮厚是一个中性词。
往坏了说叫恬不知耻。比如蒋离让他叫姑姑,沈斯翼坏坏勾唇一笑,说:“我更想当你的另一个亲戚。”
蒋离:“什么亲戚?”
沈斯翼:“你妈的女婿。”
往好了说是圆滑讨人喜欢。比如明明婉拒了礼宴邀请的沈斯翼又不请自来,他还能嬉皮笑脸不觉得尴尬。面对程植的母亲符芸,还能腆着脸说阿姨好。
程植和蒋离原本坐在两张相邻的不同桌子,但随着沈斯翼,三人东拉西扯的,最后竟都跟着蒋离坐了第一主桌。
好在圆桌的规格够大,才挤下了这一堆‘闲杂人等’。沈斯翼理所当然被程植和蒋离夹在中间。
虽说算婚宴酒席,但也毕竟不是正式婚礼,赵盼芝和新婚丈夫在台上稍微致辞几句,敬了一圈酒,便也回主桌坐下了。
看着冒出来的生面孔沈斯翼,赵盼芝下意识先看向了女儿:“这位是你朋友?” 还是委婉了,原本想问‘男朋友’。
之所以有这样的揣测,倒不是因为赵盼芝就武断判断蒋离恋爱,而是身体语言不会说谎。相比起旁边那个程家后生,这个年轻男人的身体明显更倾向蒋离。
而关键是,向来不喜与人有过多身体接触的蒋离丝毫没有排斥这种超近距离。
“呃”蒋离思索着措辞,前男朋友应该也能算朋友吧,只是,她的眼神稍微飘忽了一下。
如果爽快且武断地承认,会不会有些伤人?
好在程植及时解围:“芝姨,这是我发小。” 其实按辈份,赵盼芝算他奶奶。但不光程植没眼叫,赵盼芝也没脸听。
好在微妙的辈份应该暂时算赵盼芝嫁给程啸坤以来,唯一一件感到稍微有些苦恼的事情。
“哦。”她应了一声。
蒋离小心翼翼窥了眼她妈,不知她相信没相信,但至少直至午饭结束,也没再多问。
一场饭下来,沈斯翼难得话少,少说多看在他身上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虽然忽然变成了闷葫芦,但只要赵盼芝有个什么话头停顿或需要拿什么东西,沈斯翼总能第一时间接上。
午宴散场后,赵盼芝还和程啸坤不经意夸了句沈斯翼,说人家年龄不大,但还挺稳妥成熟。
程啸坤只是点头附和,对于饭桌上年轻人之间的眉眼官司看破不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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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符芸攒了个局,十几个人,还叫了两台保姆车把人从办酒席的酒店拉走。本以为要搞些什么大阵仗,结果是把大家拉去家里打麻将。
符芸爱麻将爱到专门装修了一套房子做自己的棋牌室,双层复式楼,有自动麻将机、手搓麻将和家庭ktv休息室。最爱听的夸奖就是说她牌室设计得好以及她的牌技好。
在符芸这一番操作下,蒋离等人成功被划分到了‘小孩桌’,获得了‘你们几个小的自己去玩吧’的批准。
程植非常识趣。
长辈们前脚刚走,他也告辞说要赶回组里的飞机。
只剩下蒋离和沈斯翼在酒店大门口面面相觑。
“你往哪边走?”蒋离先发制人。
沈斯翼:“左边。”
蒋离故作遗憾:“那不巧,我往这边。”她指了指右边。
沈斯翼面色如常地打探:“下午有什么事?”
“私事。”——回酒店躺着。
不是真有事,沈斯翼心里下了结论,又问:“昨晚答应我的邀约有机会提前到今天吗?”
蒋离琢磨了会,觉得没区别,于是答应了。
然后,沈斯翼也没给蒋离任何反应过来的机会,一脚油门把她带回了家。
“什么意思?”蒋离看着眼前在客厅茶几上一字排开的户口本、相册、奖状…乃至“jet”营业执照,有些发懵。
沈斯翼盯着蒋离,不由她躲闪:“你先必须承认我们分手本质上不是因为感情破裂。”
蒋离:“…算是吧。”
“我觉得有可能是我没给够你安全感。”这次回京城,一个合作方点醒了他。
“jet”为了扩大市场份额的举措之一就是入驻集合潮牌店,为此上了不少酒桌。
某次合作谈成后,为了感谢对方的爽快,他将面前的一盅白酒也痛快一饮而尽。
合作方笑眯眯地说,沈少果然豪爽,转而又八卦道,想必正是大展宏图、安顿不下来的时候吧。
沈斯翼当场只是淡笑不语,回去的路上和下属确认,“我看上去像安定不下来的人吗?”
车内其他俩人齐齐点头。
这是前话。
蒋离叹了口气:“你犯不着这样。”
“我乐意。”
“我不是在要求一段无条件妥协的感情。”
“我也不是在无条件付出,我是要索取回报的。”沈斯翼堵她的话口。
“行行行,那你记得介绍吧。”双手抱胸,放弃争论。
沈斯翼清了清嗓子,从盘古开天地开始讲起:“1988年,一个大四的男学生在打工回校的路上,帮助了同校师妹修好了自行车链。”
“等等。”蒋离问,“这两位是?”
“哦,我爸妈。”沈斯翼翻开相册第一页,点了下黑白照中相偕站立的年轻男女。
“……”她怀疑沈斯翼在拖时间,而且有证据,“快进,快进,从你三岁开始讲起。”
沈斯翼回忆了一下自己童年狗嫌猫厌的捣蛋事迹,干脆把时间线往后再倒了几年。“我的高光时刻是从打棒球开始的。”
“我记得。”蒋离真来了兴趣,俯身上前看起了他的棒球奖状,“这个好看。”她指着一座金光闪闪的棒球形状奖杯。
“我的最后一个棒球奖。”沈斯翼的语气中听不出伤心,
蒋离却自觉失言,噤了声。
沉默的空气中渐渐蔓开暧昧的气息。四目相对之时,大门忽然响起开门密码输正确后开锁的声音。
“小宝?”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沈斯翼脸爆红:“别叫我小宝,我都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