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离刻意把邮件留到了睡前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看。部门大leader的邮件回复全文如下：【数据很详实，话题有亮点。辛苦。】
他虽然没直说一个拒绝的字，但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蒋离知道，再问也没可能了，纵有千般不舍，面对一个即将关服的app，自己能做的也止步于此。
过完这个周末，出乎意料的是田薇薇的情绪已经调整得差不多，反倒蒋离的情绪一直处于低落中。
在第三次瞥见蒋离对着空白文档发呆后，田薇薇叫上她去茶水间冲咖啡，趁机宽慰：“别担心，你话题改革弄得那么好，f厂肯定不舍得让你这个人才走，说不定因祸得福，调去更热门的产品支线呢？”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蒋离沉声解释道，“就是有一种无力感。”
“无力就对了。”田薇薇说，“我以前总是希望能够像解数学题一样，按部就班推导出生活中每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后来才发现，生活有时候都不会给解题的机会。”
蒋离终于说了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话：“我就是觉得有可惜，明明话题改革做得很不错。而且如果就这样匆忙关服，我们前两个月的努力意味着什么呢？”
“我理解、我理解你的难受。改革话题没了，我也很难受。”田薇薇开解，“可其实工作不需要那么多的成就感和获得感，你只要把它当作一个谋生的手段就好了，那现在闲下来了，不用担心工作出问题，工资还照发。难道不好吗？”
“我觉得不好。”蒋离诚实摇头。
刚入职的时候，田薇薇也曾踌躇满志，但是在f厂这三四年待下来，看清楚了工作不过就那么回事。她认为蒋离之所以走进死胡同，是因为在职场待得还不够久，才对此抱有幻想，所以只道：“你再待会就知道了。”
不管蒋离认不认同，至少田薇薇说的有一点是正确的——最近确实是闲下来了。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沈斯翼变得格外忙碌，他在g省待了小半个月。
由于生活重心从前一阵子的工作中转移出来，蒋离有了更多的时间和更松弛的心态关注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包括感情。
随着两人生活轨迹的不同，加上沈斯翼确实没时间看手机，经常早上发的消息到凌晨才能回，两人聊天的频率越来越低。从最开始事无巨细的分享日常、打趣逗闷，到现在只剩下了打卡任务般的早晚安。
蒋离敏锐察觉，如此棘手的事情绝非像沈斯翼之前说的那般，只是去考察工厂、看看布料，她几度想问，还是欲言又止。
想起了上次出差时，自己对对方说的所谓""善意的谎言""，蒋离想，也许她没有资格再问。
某天晚上，沈斯翼忽然打来电话，语气兴奋：“事情终于解决了，我明天就回。”
彼时的蒋离正看着房间角落摆着的、两人第一次出去约会时沈斯翼送的气球玫瑰。本以为气球玫瑰比真花拥有更长时间的保质期，可不知何时起，气球的气已经漏了大半，变得看不太出玫瑰的形状。
蒋离语气平淡应了声：“嗯。”
听得出沈斯翼确实是了却了一桩心头大事，语气轻快、神采飞扬地问：“你不高兴吗？”
蒋离勉强勾起了唇，“高兴。”
“明天来接你下班。”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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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蒋离再三叮嘱有什么麻烦一定要和自己说，但韩芷棣还是靠一己之力暂时让母亲火急火燎地离开了京城。
韩家宝就在老家隔壁镇上的大学，因为离家不远，所以和中学时代的朋友还保持着密切联系。
韩母一直希望韩家宝能和那些‘狐朋狗友’断个干净，因为他们大多还不如韩家宝，高中读到一半便辍了学，整天走街串巷当盲流子。
韩家宝自然不肯，中学时代能够有一群混社会的朋友罩着自己是一件很酷的事情，而后来作为其中唯一一个上了大学的，他自然也不会放弃能从这些旧时朋友中找优越感的机会。
这堆朋友中，有一个现在在镇上宾馆当小领班的女生叫小琳。因为长得漂亮，又有股机灵劲，众男生甚至隐隐以她为首。
韩家宝和小琳从小学起就是同学，苦恋人家多年，死皮赖脸追她的样子还被韩芷棣撞见过。
小琳一直看不上韩家宝，她的心气顶高。韩家宝本以为自己上了大学后小琳就能手到擒来，谁知人家照例不理他。
韩芷棣上大学后打工赚钱买的第一台智能触屏手机被母亲拿去，和韩家宝的按键机换了用。
她拿到按键手机时，里面还有韩家宝没删干净的、发给小琳的情书短信。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她一直保存着那串号码，直至今日。
发短信给小琳求助，人家未必会搭理。所以韩芷棣换了个联系渠道——支付宝转账搜索手机号，确认收款方是小琳后，给对方转了300块，再申请添加对方为好友。
果不其然，小琳很快回了消息：【请问你是？】
韩芷棣这次没再犹豫，因为她昨晚想清楚了一件事——她母亲本身是不可能找到她的网购地址的，除非韩家宝帮忙。
她暗想，也许也是为了说服自己，韩家宝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韩芷棣：【三千块，请你帮个小忙】
小琳很谨慎：【价值三千块的可没有小忙】
意识到了是个陷阱还愿意往下跳，只能说明三千块对于小琳来说确实有吸引力。韩芷棣这才松了口气。
韩芷棣让韩母赶回去的方法很简单、也很损。她以钱诱惑小琳假意要答应韩家宝的追求，答应的前提是让韩家宝必须与小琳纹个情侣纹身表忠心。
当然，并不是让他俩真的纹。只是为了把准备去纹身的消息放给韩母，逼韩母赶回去阻止。
毕竟，有纹身不能考公。
韩家宝进体制的事情在韩母心里永远是头等大事，为了看住儿子、防止他再犯轴，再加上进京一次花销着实不少，韩芷棣至少能消停一阵子了。
而如果韩母再下次来京城，韩芷棣已经不会住在这了。
其实从这时起，她就做好了搬家的决定。母亲已经上门大闹，打扰到了朋友一次，连小区门口的水果店老板都知道了她家的丑事。韩芷棣绝不允许相同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和小琳说完计划后，对方还是有疑虑：【要是事后，韩家宝还是缠着我不放怎么办？】
韩芷棣：【五千块。我和你的联系千万不要让他知道。你就托辞他不能为你纹身就好，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有办法能拒绝他】
还不等小琳回，韩芷棣使出杀手锏，又追加了一条：【我知道你有个哥哥…帮我吧，就当是帮你自己】
小琳读书的时候成绩也不错，至少一直都比韩家宝好。但哥哥到了娶妻的年龄，家里便不再愿意功小琳读书，所以她才高中都没读完就退了学。
果然，三分钟后，小琳回道：【好】
计划如预想的一般顺利，韩母连夜回了老家。她坐上火车后的第一时间，韩芷棣便告诉了蒋离这个消息。
蒋离很惊喜，忙问：“牛啊，怎么做到的？”
韩芷棣微微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尽管过去再不堪，她也至少是个有自尊的人。她还没做好把自己丑陋的一面，赤裸裸摊开在他人面前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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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斯翼按时来接蒋离下班，但蒋离握着手机找了一圈才找到他在哪。
原因是沈斯翼没开那辆熟悉的奔驰大g，而是换了台磨砂黑的跑车。
走近一看，跑车外部是碳纤维材质，内饰黑红相间。沈斯翼坐在驾驶位上，抓了个背头。从里到外都是蒋离没见过的造型。
蒋离眼神落在他头发上，却问：“怎么忽然换车了？”
沈斯翼笑得张扬：“美车配美人，上车吧。”
蒋离不太懂车，汽车logo来来回回只认识最有名的那几个，一双翅膀的品牌是真的不认识。但流线型的车身、跑车的属性已经昭示了其价值不菲。
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沈斯翼，一边搜着汽车品牌。在汽车遇到第一个红灯时，得到了答案——阿斯顿马丁dbs，公价400万加。
蒋离看到价格忍不住笑了下，为自己而笑。一台车顶她十多年工资，从没有如此清晰的认识到，她和沈斯翼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在笑什么？”沈斯翼莫名。
“没什么。”蒋离的目光在沈斯翼和他开的车之间游走，“就是觉得…你和这车挺像。”
“都挺帅？”沈斯翼脸皮挺厚。
蒋离被逗笑了，又想起了他之前说过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帅而不自知的男人。
但他说的确实没错，他和这个车的共同点就是都挺帅，且都贵得高不可攀。
所以蒋离难得赞同了他自恋的话：“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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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沈斯翼带她去了一个近郊的山上看烟花。
直到烟花绽放的图案出现了被爱心圈起来的两个人名字的缩写，蒋离才意识到，她不是仰望烟花芸芸众生之一，这场绚烂为她绽放。
沈斯翼略带歉意：“这是这段时间忽略了你的赔礼。”
蒋离凝望着他的眼，向来如寒冰般的眼此刻化成了一汪柔情，亮晶晶的，能看到她的倒影。
她一如初见面受到不可阻挡的吸引力那般，主动亲了上去。
一吻过后，蒋离的泪毫无征兆的大颗大颗往下落。
沈斯翼忙为她拭去眼泪，边哄着：“要是烟花惹哭了你，那可真是我的罪过了。”
蒋离仿佛泪流不尽般，边哭边说：“沈斯翼。”
“嗯？”他很温柔。
“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