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随着最后一个乐符停止,演奏结束。
“我看到维也纳的雪飘过太平洋,化成了京都的雨,最后淋在学校绿色的竹节上。”
身为这场宴会的主人,路易瓦伦自然最先开口。
“虽然不如上次见面时听到的曲子,却也是两首难得的佳作。”
尤其是《至海利根施塔特》,路易瓦伦格外喜欢,与先前那首《天鹅湖》有几分相似之处,却又带着别样的悲伤。
像是正在告别某个重要的人,又像是远离那片土地游子的乡愁。
有了路易瓦伦开口定下的基调,剩下的人自然沿着这点继续开口。
作为专业的音乐人,北见敏之便紧接着开口道。
“精彩,基本功精湛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乃至于让我都忍不住佩服教导你的老师,当然还有南桑令人嫉妒的天赋和创作力,当之无愧的音乐怪物。”
北见敏之没有说的是,他本人对于《雪、雨、竹》这首曲子的喜爱,在凋零的雨雪中挺拔的竹,破碎中又蕴含生机。
大部分人,只知道东瀛人喜欢破碎凋零之美。
却不知如石灰岩壁中扎根碧竹一样,挺拔坚韧的生命力,于灰暗中一丝希望尚存,才是凋零之美的最高定义。
北见樱子甚至看得更深,雪代表着别离和离开,意味着失去了重要的人,而雨是凋零和哀伤,说明一波未平一波未起。
一潮潮的哀伤,却又能如竹子一样坚强又挺拔的生存下去。
“精彩,古典而又华丽,简直像置身于维也纳的金色音乐大厅中一样。”
一位德裔的青年如此评价,他是路易瓦伦的侄子,随后接着说道:
“不仅是演奏手法和舞台风格上的华丽,更不可忽视的是那极具感染力的琴声,让我想起了维也纳的那位音乐巨人。”
“噢,天呐!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就像第二个贝多芬。”
一个端庄的少妇,惊讶的看向之前发言的那位绅士,两人对视一眼。
【嗤!】的一声,白色绒羽的扇子被打开,遮住了女士绯红的脸颊。
在舞台下方的评论声结束前,南衣修就已经走到后台,
路易瓦伦正忙着和赴的众人商量一些其他的正事,不过也会时不时的将眼神瞟向后台。
作为路易瓦伦的跟随,北见敏之极有眼力见的,他取出一个早就准备好报酬的信封递给樱子。
这个信封的作用是,如果路易瓦伦对于南衣修的表演并不满意,那作为赔罪,北见敏之会以其为报酬,交给南衣修。
“拿去给我们的大钢琴家。”
看见樱子至今还有些茫然和嫉妒的神色,北见敏之摸了摸她的头发。
“樱子,世界上有一部分人,天生就是为音乐而生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此时在后台的南衣修正活动着手腕,缓解其上的疲劳。
装在信封中厚厚一沓报酬很快送到南衣修手上,送信人是北见樱子。
她今天穿了一件粉白色的和服,勾勒出那盈盈一握的腰肢,还有有些像狐狸一样的眼睛。
看见南衣修接过信封,樱子却并未离开,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问道:
“你的老师是谁?”
皱了皱眉头,对于北见樱子的身份,南衣修目前已经比较清楚。
因此对于她将自己当做竞争对手,或者假想敌的事情,南衣修也并非不能理解。
但当北见樱子问出这样的问题,就让南衣修觉得,【莫非是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因此将原因推到两人的老师身上,那真是太无耻了】。
这么想着,南衣修自然就没有回复樱子的兴趣。
但事实上,北见樱子只是随意的想找一个话题聊聊,并且对于能培训出南衣修这样天才人物的老师,说不感兴趣那肯定是假的。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如果总以旧有的印象去看待其他人,总会不知不觉的将这个人美化,或者丑化。
此乃偏见。
“和你无关。”
收下报酬后,南衣修便打算离开。
灯红酒绿的水晶灯摇晃着,女子的嬉笑声,旖旎的音乐,似乎将一切都托在云端。
听到南衣修的话语,北见樱子忍不住将指甲按在手心。
不过为了父亲的名声,樱子还是打算送南衣修到门口,毕竟说到底邀请函是以北见敏之的名义送出的。
看见这家伙居然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南衣修忍不住怀疑,她不会打算等会儿拔刀把杀掉自己吧。
不,再怎么想他也不会这么蠢,毕竟南衣修的战力在京都帝国大学是有目共睹的。
警惕的眼神锁定在这个骗过自己的坏女人身上,南衣修甚至把信封重新打开,再次清点了一番。
看见这幕,北见樱子的额头跳了跳,忍不住有些生气。
正因为将注意力都放在樱子身上,南衣修未注意迎面走上来的女子。
正处于生气状态下的樱子。自然也不会好心的提醒南衣修。
不出意外的,两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你没事吧?”
因为两人都是步行的,速度也不快,因此并未出现有人倒下的情况。
只是那个女子手中的清酒,洒进了昂贵的和服里。
“你知道这件衣服多少钱吗?”
无端被撞了个趔趄,初桃当然很生气,这件衣服可是她为了参加今天的宴会,特地准备的,甚至要整整一百日元。
刚刚吐出一个【你】字,初桃就愣住了。
因为眼前这个男子,他的肩膀极宽厚,眼神深邃,似乎有着永远化不开的沉郁,却又有像竹柏一样坚韧的生命力。
他身上穿着蓝黑色的燕尾服,有些古典老旧,可穿在这人身上,仿佛就该如此,如同从旧时代走出来的贵族一样。
他的姿态、仪表和神情,给人的感觉就是,无论生命赋予他怎样的重担,他都能担得起!
毫无疑问,虽然开局不太友好,但初桃对南衣修的第一印象极佳,因此她立刻将原本打算要说的话,重新咽下去。
“你……我没事。”
初桃还打算再说些什么,可这时候讨论完正事的路易瓦伦,已经快步走出来。
他走向南衣修,十分热情的给了他一个拥抱。
“哦,我的小音乐家,为什么要急着走了?你给大家留下了一个美妙的夜晚。”
不得不说,路易瓦伦真是一个不错的人,出手大方,音乐鉴赏能力高,关键是对南衣修也极好,甚至让南衣修都有些受宠若惊。
初桃自然认识路易瓦伦,哪怕对方并不知道她,可初桃来之前就已经打听过了。
知道眼前这位中年德裔的身份和地位,却没想到见面会这样突兀,甚至让她忍不住有些自卑。
这么想着,看着站在路易瓦伦身旁的青年,一个看上去像个学生的男子,初桃一并也将他纳入了值得尊敬的人中。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报酬?”
路易瓦伦对着南衣修眨了眨眼,递来一个黑色的信封。
南衣修没有收,他将装着纸币的信封推回去,看了一眼樱子。
“北见先生已经垫付过了。”
听见他的话,路易瓦伦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北见敏之,似乎在说:你啊,你啊。
“那是他给的,不算数,我给的是我给的。”
就这样一趟下来,南衣修就赚了足足四千日元,而此时此刻像山边这样一个家庭,一年甚至花不到一百日元。
可在这场宴会,恐怕花的都是上千数万的钱。
真真是个纸醉金迷。
这时候初桃的男伴也来了,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商人。
他和他的伙伴们一起来的,一个中年男性——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具有成熟又似乎很容易的亲近的气质。
一个独臂的男人,打着黑白条纹的领带,略微落后两人半步。
三人拉着初桃,见到路易瓦伦后,立刻掏出名片,鞠躬致礼。
可路易瓦伦连手都没有伸,只是淡淡扫过几人,就走开了。
“如果你下次有空还可以再来。”
他对南衣修这么说道,对比于其他人的态度,南衣修有些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