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野的事情只是一个插曲，学院的奖金很快发下来，南衣修也初次闻名于京都。
将这份名声推往更高处的，是1909年的一月。
结束了10月至12月的短学期，讲堂门口张贴在公告栏上的成绩单，南衣修的名字侥幸粘上前十的边。
拖后腿的科目，主要是数学，零基础开始学习数学的困难有目共睹。
宿舍的几人里，白和坐上了回国的轮船，南衣修去送了他一程。
麻之起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自从学期期末考试结束，南衣修就没见过他。
可能与理学院的张守常有关。
因为接近新春节日的缘故，京都帝国大学宿舍暂时关闭，南衣修只好在校外租了间房。
除此之外，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想起先前看见的那个女孩的背影。
南衣修最终还是决定尝试一次，如果不去接触那个特殊的人，会发生什么。
这时候，山边敲响房门，开口说道。
“先生，外面有一封邀请函，是给您的。”
在祇园乘车那次分别之后，山边没有忘记南衣修交代给他的任务。
并且成功打听到，那个被卖到祇园的女孩，名字叫做小千代，目前在名叫“桃屋”的艺馆打杂。
山边成功完成任务，南衣修也遵守承诺，给他一个改变的机会，因此目前雇佣山边在身边作为跟随。
“邀请我的？”
这个时间？谁会邀请他？南衣修有些好奇。
接过白色的邀请函，拆开信封，莎草纸上写着干净利落的日文和德文。
邀请者是樱子的父亲北见敏之。
“替我回复，我答应了。”
一月晚冬的冷风中，南衣修受邀前去演奏。
和学校内的舞会不同，这次宴会的举办场地在祇园外不远的一所花园别墅。
还未下车，南衣修就看见许多花枝招展的艺伎，攀附着相貌、年龄、身份各异的男人。
它们相互挽着胳膊，举止亲密无间的走进宴会场合。
皱了皱眉头，南衣修没想到人这么多。
不过进去之后，重新放心下来，大部分人都是没有收到邀请函，又打听到风声来凑热闹的外围人员。
“你好，我是京都帝国大学医学院一年级生南修，受邀来表演。”
准确的说，目前还是是预科班，也可以叫学前补习班。
演出的报酬足足两千日元，南衣修拒绝不了。
在拿出邀请函的那一刻，南衣修感受到许多炙热的目光看过来。
“您好，请跟我来。”
穿着红色和服的侍者在前面带路，经过灯红酒绿，五光十色的大堂。
来到僻静的中心，这里并不比外面小，人数却少了很多，大概只有二十来人。
不过虽然数量不多，但每一个人在这京都府内都是说得上话的大人物。
黑色石砖的展台上提前放好了两架钢琴，没有商标，但看上去品质极好。
“哈哈哈，我们的大音乐家来了。”
有人用德语说道，那是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他手里拿着两只酒杯。
只是摇晃了一下手，就有毕恭毕敬的侍女前来倒酒。
“喝酒吗？”
这个男人长得极帅，应该说有种沉郁深邃、又潇洒多金的气质。
“谢谢，不会。”
后来南衣修才知道，这位是德国，也就是现在的奥匈帝国驻日大使，名叫路德维希路易瓦伦。
别看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事实上都快五十出头了，当初还参与进明治维新中，出了很大力气。
因此地位超然，没有人愿意得罪他。
“不会好，不会也好，不然人喝醉了就容易做傻事。”
口中这么说着，路易瓦伦手里的酒却没有停下来过。
听到这儿，南衣修也明白过来，这次宴会真正的主人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德国人了。
“你去过维也纳吗？”
他似乎对南衣修特别好奇，哪怕南衣修大多时候都只是点头回应，路易瓦伦也乐此不疲。
“嗯，当初在维也纳待过一段时间。”
虽然不是现在这个时代。
“那真是太好了，你知道吗？我父亲出生于1827年3月26日，你知道那是什么日子吗？”
听见南衣修的回复，路易瓦伦更加高兴，他直接把侍者手里的酒拿到自己手里。
一杯一杯倒着，一杯一杯摇晃着，然后一饮而尽。
“那位音乐巨人的祭日。”
几乎是秒答，因为这个时间，南衣修也很难忘掉。
“哦，真是太妙了！他知道！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几乎是我一问完，他就回答了！”
路易瓦伦像是看见什么高兴的事情，兴致高昂，他对着左右的几个人说。
“哈哈哈……”
北见樱子的父亲，邀请南衣修的北见敏之也在周围的人中，他随波逐流的陪笑着。
“没错，不仅是贝多芬的祭日，还是我的父亲出生的日子。“
提到自己的父亲，路易瓦伦说话的声音重新低沉下来。
“他是个狂热的音乐爱好者，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在活着时听听那位音乐巨人的演出。”
说着，路易瓦伦几步靠前，摸了摸台上的钢琴。
“所以，来演奏吧，来自中国的音乐小子。”
听到这个理由，南衣修才明白，贝多芬老师的余泽居然再次庇护了他一次。
“好。“
他答应下来，走上台。
台下的人非富即贵，说到底，在这个年代，音乐界哪里有真正的穷苦人家。
每个人都保养的极好，就像路易瓦伦，五十多岁看上去像三十岁。
而山边或者小千代父亲那样的贫民，三十岁看上去就像五十岁。
这么想着，南衣修似乎有些明白麻之起和张守常它们到底在追求什么。
“叮、叮、叮……”
随着指尖落下，动人的音乐声响起，台下的人慢慢安静下来。
北见樱子也在人群里，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人。
看着台上那家伙，那曾经是樱子梦寐以求的场景。
只不过主角换了别人。
基本上那个时代大部分的曲子，南衣修都弹奏过，莫扎特，巴赫，海顿，肖邦……
但最擅长的肯定还是贝多芬那几首，以及重编后的《维也纳的天鹅湖》。
自贝多芬世界离开，自己写下的《至海利根施塔特》，在京都帝国大学射艺部比赛结束后写下的《雪、雨、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