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这生活
不仅仅是阳光有些刺眼。
一种说不出来的割裂感让张小羽有些头晕目眩。
在原地呆立了几秒钟，张小羽才从视野的不适中缓过神来。
不过他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当是在网吧那种灯光下待久了，猛然来到阳光底下有些不适应而已。
抬头看了看天空。
骄阳似火。
怪不得自己有些不适应。
这么大的太阳，很正常。
不过与晚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同，此刻大街上充斥着一种属于大城市的忙碌气息。
路上的行人可没有碰到熟人就停下脚步拉会家常的习惯。
大家很忙。
真的很忙。
街边摆放着蒸好的包子，香气四溢的为主家招揽来客。
来吃早餐的人络绎不绝，可绝大多数都是在买上两个包子就匆匆离去，去为自己的生活奔波着。
店家也是一屉接着一屉，将做好的包子拿到前方供客人挑选。
现在看着生意红火，可又有谁知道这些手工包子究竟是从几点开始一个又一个亲手做出来的呢？
大多数顾客都是这附近的上班族。
他们大手一挥，支付的飞快。
看上去豪情万丈，潇洒至极。
可同样又有谁知道他们今天繁忙的工作又会持续到几点呢？
大家都很忙，忙的停不下脚步，没空为了一瞬间的美好而驻足。
大家都很忙，忙的没有时间到路边耐心询问一个啼哭的小孩究竟所求何物。
卖包子的老板和老板娘点着头，卖着笑，以最快的速度满足客人的需求。
购买包子的顾客们大声喊出自己的需求，都想要第一时间拿到自己心仪的商品。然后急匆匆的跨上自己的代步工具，或是电车，或是自行车，甚至徒步前往自己的工作地点。
现在的争分夺秒，都是为了压榨根本无法缩短的工作时长，将本该属于自己的时间以一种夸张的方式夺回。
幼时总是责怪那些大人不肯蹲下来陪自己玩上一会，总是不守承诺的留给自己一个背影。任凭自己如何生气也换不来他们回头。
而如今恍然间却发现自己已然成为幼时责怪的大人们，没有空闲，不得闲暇。
幼时懵懵懂懂，曾生气的举起玩具枪，如今那颗看不见的子弹终于击中了它的目标。
只可惜没有当时想象中可以撼动世界，改变一切的力量。
它仅仅化作一团看不见的空气，带着幼时自己的愤慨消散在这一片至深的无奈当中。
所以，大家都很忙，忙的没有半点空闲去拾起自己早已散落一地的自尊和理想。
张小羽距离学校的距离并不远，看了看时间也来得及。
索性就这么直接走回去。
独自穿行在这钢铁怪物的森林当中，对于这也称得上人来人往的街道，张小羽也有一些自己的感悟。
总结整理了一下，张小羽想起某位大师说过的言论可以概括这一切：世人慌慌张张，不过是图碎银几两，而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惆怅。
以前对于着这种话，张小羽只能够理解最表层的一面。
认为世人慌慌张张，不过是被彼此的欲望驱使着，为了更多更高的金钱名誉而追逐。
然而现在回头，张小羽能够看到身处下方的一批人。
他们不为争取更多的财富与更高的地位，每天忙忙碌碌的，有时也是出自一种无奈。
……
在教室中与胡昊见面。
两人还是坐到了靠后些的位置。
“怎么搞的？一下子能失踪七天？”
等张小羽入座，胡昊拽着他衣袖低声问询。
没有抵抗，张小羽也是直接附在胡昊耳边：“进了一个鬼地方，好不容易才活着出来。”
不管怎么说，张小羽好歹现在是完好无损，所以胡昊直接问道：“说说说说，让我这土狗开开眼。”
“你土狗？你可是我的达官贵人啊！”
面对张小羽的浑话，胡昊连听都懒得听：“别打岔，快给我说说。”
看到胡昊坚持要知道，张小羽感觉也没什么瞒着的必要。
至于不能宣扬异人的存在，张小羽干脆无视了。
先不说他这算不算宣扬，而是胡昊本身就接触过类似的事情，也不算什么都不知道。
“简单来说，就是我不小心进入一个全是鬼的学校……”
“最后，我成功的熬过第七天，成为唯一的一个幸存者。”
还是简单的描述他经过修剪的七天。
他与金刚三人之间的事情并没有必要让胡昊知道，而他申请活动坑害了所有人的事情更是没有的事。
至少除了他与泽皓外，再没有其他知情人。
那些知道事情起末的鬼校教职工，早在他们离开秘境之前就被泽皓删掉了那部分记忆。
这也是泽皓对于他的照顾。
虽然作为鬼生活了四百年的他并不能理解张小羽为什么如此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但张小羽的执意要求，并且还搬出了法理不容等等说辞，还是让他勉强同意了这种事情。
当然，泽皓也是出于一些考虑才同意的，他也想知道究竟有没有人能够破解他修改记忆的手段。
想来是有的。
不过却不一定会因为这种小事出手。
而且泽皓自认做的隐蔽，除非超过自己太多，不然很难窥破。
张小羽是单纯的想要逃避这件事。
就算他当时也遭受生命威胁，迫不得已利用手段破局，反被利用。
种种苦衷导致了这个结果。
可是无辜的人因他而死，无论外界怎么评价，对与错张小羽都只想逃避。
心中有愧，他根本不愿低头去看。
如果可以的话，张小羽宁愿这段过去就这么消逝。
课程很快结束，胡昊也沉浸在张小羽这几天的奇妙旅程中。
当然，胡昊并不是那种好奇就要去尝试的人，他虽然喜欢这样的冒险故事，可不意味着他想自己去亲身经历。
听故事和做主人公，可是两码事。
不是当事人，任谁也无法与做出抉择的那个共情。
所谓的换位思考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
真正大彻大悟，懂得人生道理的人反而不会去提什么换位思考的把戏。
他们只会劝人放下。
重新回到久违的宿舍，张小羽照例与李文以及宋天明打了个招呼。
他们也仅仅只是多问了句张小羽这些天去忙些什么，得到私事的答复后便不再多问。
哪怕大家身处同一屋檐下，可要论起交情，他们还真不一定有多少情分在。
将胡昊打发掉，张小羽一个人来到阳台，深深的吸口气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不到一声就被瞬间接通，看着已经显示拨通的页面，张小羽缓声道：“老张头，是我。”
“哎！这几天肯定很忙吧？都没空理我这个老头子了。”电话另一端的老张头很是兴奋的喊着，言语间似是有些责怪张小羽最近不与他联系。
不等张小羽回话，老张头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吃饭了没有？一个人在那边可要好好吃饭，别太省着。那边天气怎么样？被子衣服用不用换一换？我跟你说，你那边一定要关注天气预报，可不要忘记了，到时候天一冷，小心给你冻感冒。家里这边你不用担心，老头子我虽然干不了什么活计，但守着我这几亩破田，吃饱喝饱还是很容易的。”
老张头的关心像是连珠炮一样，好似要将该说的话一次性说完，生怕慢一点就赶不上似的。
“怎么不说话？听不见吗？喂？喂！”
捏了捏有些发酸的鼻梁，张小羽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能听到，能听到的。刚吃了两碗饭，你就放心吧，我可饿不着。这边天气还好，用不着换。”
刚刚张小羽不回话，老张头还以为是手机出了点问题，有些着急的喊了两声。
现在得到张小羽的回话，老张头又开始继续他该说的嘱咐：“有没有女朋友啊？要我说啊，赶紧把婚结了，给老张家留个后。一定要记住啊！这可是正经事！”
以往谈到这个话题张小羽都会下意识的回避。
不仅仅是他没有一场像样的恋爱的缘故，更重要的是，他心中对于爱情仍然有着期许。
幻想着有一个人能够爱自己，能够真正爱自己。
可是这次他并没有随意敷衍，而是带着一丝哭腔的应着：“我知道了，合适的话，我会考虑的。”
老张头却是听着张小羽的声音感觉跟往常有些不同：“声音怎么听着不对？咋了？发生啥事了？”
猛的吸了一把鼻涕，张小羽尽可能的压住要溢出的情绪：“没有，就是最近有点感冒。”
“哎呀！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身边也没个照应……”
在老张头着急之前，张小羽急忙喊道：“吃了药，吃了药，放心好了，只是个小感冒。”
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做什么，老张头也只好接受这个事情：“唉，吃了药啊……要注意身体！”
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张小羽问道：“你身体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
“哎呀，我你就放心好了，医生说我壮的跟头牛一样！”
听着老张头的似是炫耀一般语气，张小羽也是微微放下心。
“我半个月后回去看你啊。”
“好……哎呀！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来回挺麻烦的。你忙你的事嘛！”好字说到一半，老张头立刻转了个弯，拒绝张小羽回来。
“就这样，过些天就回去。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好。”这次的好字，不用拐弯了。
听着耳边电话传来的忙音，老张头嘿嘿一笑。
视线毫不在意的扫过桌上的药瓶药罐。
从某个角落里翻出扫把，老张头气宇轩昂的走向院落。
我孙子可是大学生，得干干净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