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足巨蛙体表，覆盖着涂家上百口人的半融化躯体。
仔细看，这些人处在半生半死状态，涂家二房的那个涂桥儒，包括眼睑在内的面庞皮肤融化，露出惨白骨骼与呆滞眼球，融化在三足巨蛙的前肢。
四房的涂望谟，融化在巨蛙的左眼。她女儿涂望娟则在巨蛙右眼。
那些从未露面过的涂家大房族人，也确实如想象一般，身体大多畸形，融化在巨蛙颈部。呈现出神蜕鳞片般质感。
张扶鸾心头一悚，本能地觉得这幅场景像是存在某种规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还记得石室里的壁画么？”
李晟平静道：“画上描绘，沧泽古国的国王曾落入海中，向着怪石诉说冤屈。
怪石眼眸流出鲜血，为王子装上了鱼的腮、鲸的筋、海马的肚子、珍珠的眼睛、蛙的舌头，让他得以重新复活，返回岸上。
王子成为了国王，他的五个儿子都从父亲身上继承了一项非人器官。比如鱼鳃，蛙舌。
一开始，我以为这些壁画是宗教性质的隐晦暗喻。
是古沧泽国统治阶级为了巩固自身合法性做的宣传——伟人大多天生异相，国王和王子都是神的后代之类。
但，那些壁画并没有夸张描述，画上的所有事情，都真实发生过。”
冷雨飘飘，大力牛魔功过度运转导致路虎四肢百骸都在作痛，只得紧咬牙关，安静等李晟解释。
“石室的甬道尽头，画着预言画，上面清晰描绘出司空揽和张扶鸾的身影。
也就是说那位沧泽古国的国王，从怪石那里，得到了预言的能力。在三千年前，就预料到有朝一日司空揽和张扶鸾会出现在甬道当中。”
李晟说道：“同时，路指挥使上岛，是因为有人给北直隶锦衣卫寄去信件。张道长上岛，是因为有人给龙虎山寄去信件。两封信，一南一北，都夹带了画作。”
司空揽瞳孔巨震，脱口而出，“涂家的祖先是沧泽古国的国王，涂家人也继承了语言能力。”
“准确地说，是涂家五房里的其中一支。”
李晟打了个响指，“沧泽古国的五位王子，从父亲那里分别继承了鱼的腮、鲸的筋、海马的肚子、珍珠的眼睛、蛙的舌头。
涂家的大房族人，长相丑陋畸形，脑袋近似鱼头。对应鱼鳃。
涂家的二房，也就是寿宴前一天在院子里发疯的涂桥骅，力大无穷，哪怕没练过武功力气也堪比武者。对应鲸筋与力量。
涂家三房涂东璁，纨绔子弟，妻妾的厢房最多，对应海马肚子与繁殖能力。
涂家四房涂望谟、涂望娟父女，戴着墨镜，对应珍珠眼睛与预言能力。
涂家五房并未出面，不过想必应该对应蛙舌，以及制造幻觉的能力。”
众人向下望去，诚如李晟所说，涂家的上百口人所融化的位置，是按照他们所属的家族分支来排列的。
重重迷雾被拨开一半，苦榆僧深吸了一口气，“南无阿弥陀佛，蚍蜉施主，贫僧还有两件事不明。
一者，涂家大费周章，举族变成这般非人模样，所为何事？
二者，如若那两封信，真是涂家四房寄出，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涂家大费周章，是为了完成【归乡】，涂家四房寄出信件，也是为了【归乡】。”
李晟平静道：“距今三千年的上古时代，中原以南有百越诸国，其中有沧泽古国。
沧泽国以石蛙为神，建造青铜巨舰，耗尽国力，最后消亡于历史。
各位试想一下，如果沧泽古国的国王，拥有跨越三千年的预言能力，怎么能把自己的王国玩崩？
不说别的，他可以预知未来的气候变化、自然灾害、农耕技术身为国王，有一万种方式把国家变得强盛。
这就好比枪战游戏开了透视自瞄，战略游戏开了无限科技，galga开了智能存档，腾子游戏疯狂氪金，突出一个想输都难。”
路虎等人没听懂什么腾子，什么galga，不过大致能明白李晟的意思。
“除非，那个国王不在乎沧泽国的兴衰死活。甚至，沧泽国的消亡也在他的计算当中。”
李晟说道：“他预见了自己死后，沧泽国会逐渐衰败；
预见了一部分国人迁徙到海边，沿海而居，变成疍人；
预见了两千八百五十年后，也就是现在的一百五十年前，
涂家六代之前的祖先，一个普通的、生活极端困苦的疍人，会在海底重新寻回沧泽国的传承。
敛财无数，发家致富，子孙后代开枝散叶，最终成了如今的涂家。
沧泽古国的国王，和这六代涂家人，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与蛙神完成融合。
至于融合的好处，无非是宗教的老一套说辞，什么青春永驻、寿与天齐、进入极乐世界之类。”
“”
众人站在雨中，咀嚼着李晟的说辞。
跨越三千年的谋划，实在超越了他们的认知极限。三千年前武王还没伐纣，秦始皇都不知道在哪。
“第一个问题解释了，但我还是没懂，拥有预言能力的涂家四房为什么寄出信件。”
苏空壶疑惑道：“招来锦衣卫和龙虎山，难道对涂家的计划有利么？这种阴谋不应该悄悄进行么。”
“因为，如果不寄信，就无法完成预言。”
张扶鸾想通了，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凝重道：“当时在石室甬道尽头，我用龙虎山的周天易数之法，将【七日已已夕新大星并火】的星图拼凑完整，随后甬道震荡，岩石崩塌。
我们三人也被传送出神蜕鳞片。
现在想来，甬道崩塌的时间节点，刚好就是寿宴屠杀的开始。
换言之，必须有人拼完星图，涂家的归乡仪式才能展开。
我本身，也是预言的一部分。”
苏空壶迟疑道：“那司空揽的作用又是”
“如果没有司空揽，我进入涂家库房时，找不到神蜕鳞片，也就进入不了甬道内部。”
张扶鸾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什么，惊疑不定地转头看向李晟，“蚍蜉阁下，甬道里的壁画只有我跟司空揽。而涂家四房寄给龙虎山的预言画里，却是你、我、司空揽在内的三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