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范大人,这……到底出了什么事?”
有司库忍不住,对着范闲开口发问了。
“没事,诸位继续宴饮吧。”
范闲转身,朝着众人笑了笑,走进了包间。
只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小范大人的笑容,有些勉强,也有些无奈。
一众司库不敢跟着走进包间,站在走廊处,面面相觑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小范大人,竟然会失态到这种程度?
众司库心中,原本掺杂着喜悦和扬眉吐气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挥之不去的惶恐和茫然。
“砰!”
有瓷器被砸碎的声音,透过包间的门传了出来。
众司库的心,下意识地跟着这声音颤了颤。
下一刻,有司库低声道:“不行,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我们得弄清楚,到底出了何事!”
“哗啦……”
就在他话音落下没多久,包间门被拉开了一条缝,王启年沉着脸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个托盘,里边是茶杯的碎片以及茶叶,他本人衣角处有着一些茶渍。
“王大人。”
那司库恭敬地来到了王启年身边,问道:“先前在包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刚问完,他又连忙补充道:“请大人别误会,如果这件事涉及机密,您可以不说。”
其余司库也看向王启年。
走廊里,王启年停住了脚步,扫了众司库一眼:“并非什么机密之事,王某可以现在就告知诸位。”
他的声音,有一些远不同于寻常的冰冷。
只是一众司库都等着知道真相,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纷纷支棱起了耳朵。
“由于诸位常年在萧敬的唆使下,往安江排放废水,导致杭州城外的翠带河鱼虾不存,成了一条死河,沿岸的数千百姓更是患上了‘鬼吃魂’的怪病,手脚变形五官扭曲。”
“不知是谁将这件事捅到了中使耳中,中使方才要小范大人交出尔等法办,被小范大人拒绝了。”
“他们二位,因此闹得不欢而散。”
话说完,王启年挤开围在面前的几人,朝着楼下走去。
身后,一众司库懵住了。
往安江排放污水?
鬼吃魂?
交出去法办?
一时间,众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傻愣在了原地。
包间内。
刘宪耳朵从包间门上移开。
将走廊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的他,表情有些怪异。
他走到窗边的范闲身后,压低声音道:“小范大人这一手,让下官叹为观止啊。”
先前小江子在场时,他还疑惑范闲为什么对小江子提出那么怪异的请求,眼下全明白了。
范闲这是要将恶名扣在小江子头上,而自己在这些司库绝望之时,用赡养患了“鬼吃魂”的百姓为条件,给他们生还的希望。
在有了更坏的对比的情况下,这些个司库,接受这个条件的可能性,近乎于十成!
而这件事,虽然小江子背了黑锅,但这位公公是绝对不会介意的,因为此事对他有大利而无害——
做了恶人,让司库们记恨,可他远在京都皇宫,一辈子也来不了几次江南,这些司库对他的记恨,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而默不作声认下了这件事,他却可以再得到范闲的一份人情。
人精一般的小江公公,不会不明白该怎么选择。
想到这儿,刘宪又是忍不住赞叹一声:“下官若是有大人的手段,现在指不定已经坐上了都察院御史大夫的位置了。”
“我也没什么手段,充其量就是——对付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办法。”
范闲转身,嘴角噙着笑,丝毫看不出先前在包间外的为难。
“当当当!”
有敲门声响起。
包间门被打开,王启年去而复返。
他关好门,来到范闲近前:“大人,那些司库托我请您见他们一面。”
“比我想得更着急些。”
范闲浅笑,视线落在包间某处:“郑大人,做好准备了?”
包间内坐着的,正是今天做了一天透明板,甚至在城门口都没有出现的郑子石。
他这次,名义上是陪同中使小江子一同来安江县宣旨,但实际上,却是因为早早得到了范闲的传信,与范闲、刘宪汇合,来做好翠带河安置计划。
听到范闲的问话,郑子石起身拱手:“大人放心,下官准备好了。”
外放以来,这一段时间独掌杭州府的经历,让他变得有些渊渟岳峙,气度不凡。
范闲微微颔首,对着王启年道:“出去告诉他们一声,在楼下大堂等我。”
“是,王某这就去。”
王启年恭敬弯腰,退出了包间。
不多时,杂乱的脚步声在包间外响起,显然是司库们听到王启年的话,开始往大堂走了。
……
“大人,人已经都到楼下了。”
王启年隔着包间门,低声说了一句。
“知道了。”
范闲应答一声,朝着刘宪和郑子石抬抬手:“二位大人,一同请吧。”
三人一前两后,出了包间,走下了楼。
在场的司库足有数十位,已经将因为夜晚而已经关门的酒楼大堂挤了个半满。
这也是范闲选择在这儿谈事情的缘故,若是在包间内,容纳不了这么多人,事情的传达会平白变得复杂起来。
“小范大人!”
“郑大人!”
“刘大人!”
……
一众司库原本就在忐忑不安地坐着,听到脚步声,待看清是范闲三人后,连忙行礼问好。
说实话,在从王启年那儿得到中使要拿他们法办的消息后,他们一方面开心范闲的维护,另一方面又担心范闲顶不住中使的压力将他们交出去。
有了前段时间积累的信任,眼下见到范闲,他们下意识地就将其当做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中使要法办诸位的事情,诸位都听说了吧?”
范闲与刘宪、郑子石在最前方的桌子前坐定,缓缓开了口。
司库们听到这话,互相看了几眼。
“听说了……”
“可是小范大人,这件事与我们毫无关系啊!”
“对啊,我们只是听命行事,并不知道废水会造成这样大的污染啊!”
“没错,中使若是怪罪,也该怪到萧敬头上,我们都是不知者,无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