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结束后,范闲没有急着回府,而是朝赶车的王启年吩咐一声,来到了监察院。
范闲才刚刚在正堂坐定,便见一处莫泉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
“提司大人,这是小言大人通过院里的渠道送回来的。”
范闲伸手接过信封,朝着莫泉点点头:“辛苦莫大人,大人去忙吧。”
莫泉抱拳告退。
范闲看着他离开,这才检查信封一番,打开了书信。
书信上是一个个互相之间毫无关联的字,这是范闲与言冰云视线约好的密信书写方式,解密办法早就刻在了范闲的脑子里,他边看边解密:
至定州已两日,幸有当地同僚配合,已查清沙州军借用军械名为剿匪,实为贩卖军械;涉事之定州副将与沙州西营校尉已然招供,称将军械卖给了灵虎堡孔奇。
灵虎堡?
范闲瞳孔猛地一缩,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个回京路上经过的地点。
在那里,他处置了鱼肉百姓的孔奇等人,也遭遇了灵虎堡官兵的哗变和卢嘉庆的背叛。
也是在那里,他审讯黄德,得到了灵虎堡被人背后操控,倒卖军械的事情!
原本他以为,秦家是利用孔奇昏聩贪墨的性子购买了灵虎堡的军械,促成万朝谷刺杀,现在看来远不止这么简单。
只是孔奇被灭口,黄德死于万朝谷,这事倒是不好查了。
而且,他这两日还在调查徐贲之死,着实腾不开精力……等等!
范闲霍然起身,满脸惊觉。
他看着手中的信纸,在正堂踱起步来,眉头越皱越深。
王启年站在一旁看了半晌,忍不住开口:“大人……”
“小言公子这封信,来得正是时候!”
范闲突然开口,双目透射着亮光。
见到王启年疑惑的样子,他笑问:“老王,我们这两日在干嘛?”
“调查徐贲之死啊。”王启年毫不犹豫地回答。
范闲点点头,冷笑道:“方才我才想明白,徐贲之死,是有人刻意误导我们,让我们偏移了调查的重点。”
王启年一脸的不解。
却听范闲继续道:“陛下为我定了半个月破案的期限,时间对我来说极其宝贵,每一分每一秒都浪费不得,正因为如此,对手才会制造了关键人证徐贲的死亡,让我自然而然地将精力放在调查徐贲之死身上。”
“期限到时,哪怕我调查出了徐贲之死的真相,但已经无法再去查万朝谷一事的其他证据,而徐贲已经是个死人,无法开口指证秦家,秦家便可就此全身而退!”
听着范闲的解释,王启年的老脸也变了颜色:“大人,若对手果真是如此想的,那咱们该当如何?”
范闲晃了晃手中的信纸,笑道:“好在小言公子这封信提醒了我,我们还有时间改正错误。”
“老王,我们得来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
王启年久在范闲身边,听得懂这个典故,正色行礼:“请大人吩咐。”
“表面上,我们还是得继续调查徐贲之死,麻痹秦家,”范闲坐回椅子上,思索着说道:“暗地里,莫泉之类的人手我们也得用上,还有……”
范闲说着,绕到一张用于纪录堂务的书案后边,奋笔疾书起来。
不多时,他拿着两张吹干墨迹的信纸,交到王启年手中。
“这两封信,按照上面的名字,分辨交到张正伦和我父亲手中。”
张正伦在京都,而范建已经去了京畿诸县巡视,王启年的脚程快,做送信这件事再合适不过。
王启年知道轻重缓急,接过书信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出了院子。
范闲目送他离去,收回视线时却看到了正被影子慢慢推来的陈萍萍。
“方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是越来越有这监察院之主的气势了。”
陈萍萍来到范闲面前,满脸欣慰的笑容。
范闲连连摇头,行礼道:“宛长大人还在任呢,我可不想‘篡位’。”
听到范闲用了这个不合时宜的词,陈萍萍先是一愣,随后摇头轻笑起来。
笑罢,他认真地看着范闲:“感受到秦业的棘手了?”
范闲目光闪动,犹豫了片刻问道:“您一直都知道?”
陈萍萍能恰好在这个时候问出这句话,足以说明他对自己这几日陷入误区是知晓的。
果然,陈萍萍点了点头。
范闲下意识便要质问陈萍萍为何不早提醒自己,却听陈萍萍道:“之所以这时候才来提醒你,是与秦业打的一场心理战。”
范闲挑了挑眉,面带不解。
“秦业老谋深算,若是我在你刚刚进入误区的时候便出面点醒,便是你继续装着表面上调查徐贲的事,也会被他通过蛛丝马迹察觉出来。”
“而现在经过两天的时间,他已经确信你已经中计,防范有所降低,这个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
陈萍萍操着一口独特的清哑嗓音,将事情揉碎了摊在范闲面前。
范闲知道老人是在教自己如何对付秦业,神色恭谨,仔仔细细听了个清楚。
二人又继续谈了些朝中形势的话,范闲瞧着陈萍萍有些乏了,便告退离开。
定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后,接下来的几日,范闲便一门心思扑在调查徐贲的死因上,而将调查万朝谷刺杀之事放在了暗处。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离最后的截止日期只剩一天。
这日,范闲放下了调查徐贲死因的事情,早早等在监察院正堂。
正午时分,白衣飘然的言冰云走入了正堂,风尘仆仆。
“回来了。”范闲笑着迎了上去。
言冰云此次出京远赴定州,可比他前几日去沙州鱼稻县要惊险得多,不过收获也是满满的。
二人坐定后,由王启年为言冰云这位功臣倒上了茶。
言冰云轻抿一口茶水,看到范闲与王启年两双渴盼的眼神,缓缓开了口: “调查的大致结果,我已经在信中说了,除此之外,我还带回来一个人证,他自称愿意在御前指认秦家祸乱军纪。”
范闲面色微凛:“是谁?”
“定州监军官,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