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过后，烟花落幕，开学的日子如期而至。
倒春寒，晋江市仿佛身处冰窖之中。
盛天泽也耐不住寒冷，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脖子上戴着一条红色围巾。
食堂。
盛天泽埋头吃着饭盒里的三荤一汤，喝汤的时候不小心漏了一点到围巾上，他忙将围巾摘下，将洒到了汤的地方蹭在李海生围巾上，好让汤汁扩散蒸发。
李海生的脸黑成了锅底，伸手拍了拍他自己的围巾，破口大骂，“操！狗东西，从小到大，你是一点人事不干！”
“这样干的快。”
“干你妈，我的本来不湿的都被你搞湿了。”
盛天泽继续吃饭，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李海生习惯了也无可奈何，从小到大，盛天泽都是这样随心所欲、坏事做尽，专爱给他惹麻烦。
李海生从来都是那个退让包容的人，这次也不例外。
顾昇从衣兜里掏出两张纸巾递给他们，做起了和事佬，“擦擦，擦擦就干了。”
两人将围巾上的汤汁擦干，倒也相安无事。
江若晨看着盛天泽调笑道：“这红色围巾除了女人之外也就只有你戴着才好看，你长的白。”
盛天泽没对他的夸奖感到满足，反而一阵恶寒，“怎么？看上我了？”
江若晨做了个呕吐的表情，“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我都不会看上你，白瞎了你这张脸，应该给你安上一张悍匪的脸。”
盛天泽双手合十，虔诚道：“感谢爸妈，把我生的这样帅。”
接连几天，李海生都给茉莉送了早餐。
如此送了几天之后，放学回家路上，盛天泽忍不住问，“你啥意思？”
“看不出来吗？我在追她。”
“你……在追她？”盛天泽脸上的表情叫人捉摸不透，似惊似怒。
“你才发现？怎么，我不能追她？”
盛天泽心里堵得慌，但啥也没说，沉默了会道：“你最好是认真的。”
李海生耸肩，一脸挑衅地看着他，“你对唐茉莉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没想过这种事情。”
李海生很轻地笑了一声，“从小到大都是我让着你，这次不会了。”
“你他妈，难道茉莉是个物品？让这个字是这么用的？”
李海生呼出一口气，沉声道：“至少别插手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还有，你和她保持点距离，如果对她没那个意思，就别和她走这么近。”
盛天泽心里闷的慌，胡乱搪塞了几句就岔开了话题。
茉莉特别困扰，李海生几乎一个月来都不间断地给她送来了早餐，意思不言而喻。
茉莉已经明确表示让他别再送，李海生却笑着对她说：“不想吃就扔掉。”
茉莉不想浪费，不带一丝情感地将李海生送的早餐都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茉莉明显感觉盛天泽回头看她的次数变多了，而且多数时间都是眉头紧蹙，带着一点审视的意味。
茉莉从来没有这么心慌过，盛天泽每看她一次，她的心就慌乱一次，像被巨型陨石撞击。
就这么慌乱到了六月份，天气已经很暖和，穿短袖身上也冒热汗。
她与李海生的关系就这么僵持着，而盛天泽对她也越来越疏远，两人十天半个月都说不上一句话。
在长久的窥探下，茉莉发现，盛天泽的烟瘾越来越严重，以前一个上午最多去两次厕所，现在他却要去四次，几乎每个课间都要去一次，而且身上带着浓重的烟味。
一次放学，茉莉忍不住跟他搭话，“盛天泽，这是我做的笔记，里面有每一门学科的考试重点，你需要吗？”
盛天泽顿住脚步，没有回头，闷闷道：“不用，我家庭教师有给我归纳重点。”
茉莉：“是吗？那你可以对比……”
“说了不用，你听不懂？！”语气有点冲，堪称暴躁。
茉莉一直知道的，盛天泽的脾气算不得好，但他还是第一次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跟她说话。
盛天泽……为什么突然变了个样……
茉莉心里酸涩，将笔记本放回桌面，哑声道：“对不起……”
盛天泽的头轻微地摆动了一下，似乎是想回头，但茉莉随后便听到了盛天泽很轻地叹了口气，接着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教室。
茉莉知道，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躲自己。
可是，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事情？说错了什么话？肯定是她做错了事情或者说错了话惹怒了盛天泽……可是，她找不出原因。
眼里泛着泪花，几乎要流出眼眶，茉莉强忍着不哭，收拾书包回家。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漂泊大雨，看这个雨势，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停雨了。
茉莉的小伞勉强能将她的身体遮住，只是今天穿的是帆布鞋，整个鞋面都湿透，脚底也漫进了水，连裤腿都是泥水。
校门口，几十辆接学生的车停在路口，茉莉没人接，刚想走路到地铁站，电话便响了。
“看到我家的车没？”
茉莉望了望校门口的车辆，在后排看到了盛天泽家的车，车牌号他记得的，而且他家的豪车很打眼，很难不引人注目。
“嗯，看到了。”
“上车。”盛天泽言简意赅道。
茉莉乖乖照做，朝盛天泽家的车走去，在盛天泽面前，她习惯做个听从指挥的傀儡，很少忤逆他的意思。
手刚伸到门把手上，胳膊便被人一把拽住了。
李海生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朝她露出了个温和的笑意，“茉莉，下这么大的雨，我送你回家吧？”
“不……”透过车窗，她看到了副驾驶上盛天泽带着些许冷意的眼睛。
汽车扬长而去，带起了一片水花，将茉莉的裤腿都溅湿了。
打在裤腿上的水花像冰刃似的刺在她心上，寒凉至极。
开车门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茉莉收回手，怔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样冷厉的眼神，她从未在盛天泽身上看过。
他必定是厌极了自己。
“茉莉？我家的车子在那边，走吧。”
李海生的声音将她唤回了神，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李海生皱眉，“怎么？天泽的车能坐？我的车坐不得？还是你怕我对你做什么？”
茉莉刚想再拒绝，另一只手臂又被人拽住了。
李静打了把黑色的伞，身上穿的还是练功服，凹凸有致地站在她面前，故作惊讶道：“好巧啊茉莉，你的裤子怎么都湿了？！走吧，上我家的车，我会负责把你送到家的。”
李海生不放手，“茉莉，跟我走吧。”
李静“嘶”了一声，“李海生，你一个男生，送女孩子回家怕是不方便吧？”
李海生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手，看着茉莉的背影好一会才离开。
坐上李静的车子后，茉莉便一直一言不发，她的脑海里都是刚刚盛天泽的那个冷意十足的眼神，忍不住又胡思乱想起来。
李静开心极了，没想到练完功可以在校门口碰上唐茉莉，但一想到李海生拽着唐茉莉的那只手，她的心中便油然而生了一股恶气，就好像自己的奶酪被人玷污了似的。
“李叔，不要开空调！我同学淋了雨待会要感冒了！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空调开的这么低！有这么热吗？！”她先是对着司机颐指气使，而后觉得不过瘾又狠狠踹了椅背一脚。
司机已经习惯了她的大小姐脾气，连连称“好”。
她这个动静够大了，但茉莉就像是失了魂一般看着窗外的雨发呆。
李静又在一旁故弄玄虚道：“茉莉，你千万不要搭理李海生，他就是个花心大萝卜，我初中开始就和他同校，你知道他有多少个绯闻女友吗？”
茉莉不答，李静又开始自问自答，“她有36个绯闻女友，36个绯闻女友什么概念？他一个月都睡/不过来！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学校论坛看看，那里都列举出来了他的历任女友，你千万不能被他骗了啊！”
36个绯闻女友自然是假的，最多十个，不过李静有自己的打算，没有这么多，她可以编造啊！她等会就去学校论坛匿名发个帖子给李海生匹配几个绯闻女友。
茉莉还是没有反应，李静掰过她的脸，让她正对了自己，“怎么不理我？”
一滴滚烫的泪珠落在李静手上，茉莉的眼睛通红，眼里还蓄着盈盈泪水，鼻子和脸颊都泛着桃色，她长的白，哭过的脸看起来就更加惹人怜爱。
李静心中微动，移不开目光，伸手为她拭去泪水，心疼道：“好了，不就是一个花花公子吗？你为他流眼泪，不值得。”
茉莉抽噎一声，哽咽道：“我哭起来是不是很难看？”
“不，是我见过最美的。”
茉莉擦了眼泪，苦笑道：“那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刚开始我确实很讨厌你，觉得你又装又白莲，不过现在不了，我知道你就是这样性格的一个人。”
茉莉又看着窗外的雨不说话了，盛天泽也觉得她装，也觉得她很白莲吗？她这样的性格确实不讨人喜欢。
喜欢一个人会变的自卑，会卑微到尘埃里，茉莉很想为盛天泽作出改变，但是她性格是天性使然，很难轻易变化。
李静的手上还沾着茉莉的泪水，她舔了一口，忍不住皱眉，“茉莉，你的眼泪怎么一点都不咸，还有股药味？”
“你的味觉有问题。”
……
汽车在盛家门口稳稳停下，盛天泽一路上都阴沉着脸，司机下车为他打伞，他直接淋着雨大步进了前厅。
他这段时间越远离茉莉心情就越烦躁易怒，为什么会有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想不明白，他的目光已经追随茉莉太久了，刻意的转移视线只会让他更加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