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曹顺像个影子似的出现在皇帝身后,他落后半个身位跟着皇帝,垂手低眸轻声开口道:「方才指挥使应大人来过,不过似是没什么急事,奴婢与他说了陛下没有时间,他便离去了。」
事虽然是这么个事,但是怎么说就是曹顺的自由了,他从不觉得皇帝能够一辈子对锦衣卫信任有加,毕竟先帝之时孟渊与皇帝是何等的感情,可最后大太监曹元依旧被皇帝委以重任,甚至能够与孟渊分庭抗礼,这便是实实在在的例子。
听了曹顺的话,皇帝只是「嗯」了一声,却没有对此有任何的表示,他转而问道:「陈氏的事情了结,朝中有什么动静没有?」
曹顺低着头道:「朝中各位大人对此反应并不强烈,倒是此次锦衣卫并未对陈氏赶尽杀绝,让诸位大人有些意外。」
「是吗?」
陆寒江沉吟片刻后道:「既然如此,那公主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召杨致远进宫,此事还需他来办。」
「奴婢遵旨。」曹顺退下宣召去了。
不多时杨致远就入了宫,就华鸾公主进学一事与皇帝商议了些细节,最后敲定了此事由他来做,但是头不能够让他来起。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皇后出面落实此事,尽可能将朝廷大事祖宗规矩变成一个母亲对子女的厚爱,想来若是如此,罗夫子等人也能少说几句。
决定好之后,到了晚间陆寒江到凤栖宫里用饭的时候就提了一嘴,永乐听完之后自无不可。
「陛下的意思妾身明白,只是——」
永乐有些忧心地道:「萱儿自小被陛下娇宠,这脾气也难免大了些,书院若是管不住她,妾身担心会出乱子。」
陆寒江默默地瞥了一眼永乐,后者尴尬地移开了视线,毕竟说到娇宠,她这个皇后绝对比自己这个皇帝做得更过分。
华鸾公主之所以如今能够在宫城之中肆无忌惮,永乐这个做母后的溺爱起码占了七八成原因。
不过陆寒江还是安慰道:「倒也不必担心,祁师兄并非一般人,梅华书院也不是寻常地方,华鸾在那出不了什么问题。」
永乐松了口气:「既然陛下如此说了,妾身也就放心了。」
陆寒江点点头:「那行,明日你就召杨少卿的夫人入宫拜见,然后发一道懿旨给杨致远,让他给华鸾找老师。」
陆寒江这话是对着永乐说的,但是意思却是讲给一旁的琥珀听的,毕竟他也清楚,宫里这些弯弯绕绕的安排,最终还得对方操心。
永乐也朝着琥珀点点头,后者这便下去准备了。
待琥珀离开之后,永乐又疑惑地问道:「为何不直接下旨意给杨大人?」
「走个过场嘛,」陆寒江耸耸肩:「总不好叫老夫子一眼就看出我们早有预谋,否则怕是他又要跑到宫里来烦人了。」
「这样啊」永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她是不上心了,毕竟是随了她母妃,对这些弯弯绕绕是根本玩不明白。
正事说完了,可永乐却好似还有什么想说的,这扭捏的模样看着实在不像个成熟的大人,幸好这里都是自己人,否则她这皇后怕是都要叫人看轻了。
回来的琥珀看到了这一幕,她心知皇后的想法,于是便默默地叫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屋子里就剩下了帝后二人。
「怎么了?」陆寒江很好奇什么事情会让永乐这么为难,成亲前后对方都是那种不太藏得住事的人,一般有事直接开口就说了,少有这般迟疑的时候。
「你今天是不是去冷宫那边了」鼓起勇气的永乐最后就问了这么一句,四下没人 的时候她其实胆子也不小,起码宫里应该找不到第二个敢用「你」来称呼皇帝的人了。
嗯——似乎这么说也不对,永乐想要提及的那个人,想来也不太会把陆寒江的身份放在心上。
这下陆寒江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过这一回却是他猜错了。
永乐垂着脑袋,语气中有些种难掩的幽怨:「你若是喜欢,大不了叫她换个身份入宫就是,何必这样遮遮掩掩,好像我是什么妒妇一样」
永乐是清楚冷宫那个「太子妃」的身份之下真正藏着的是谁,所以她纠结的地方不在于皇帝的心飘了,毕竟如今这世道寻常富贵人家三妻四妾都是常理,何况皇帝了。
她郁闷的地方是皇帝既然对人家有意,又为何偏要远远地把人放在冷宫,好似她不能容人一样。
哪怕心里再是不痛快,她还能拘着不让皇帝喜欢别人不成,届时怕是全天下都要说她这个皇后的不是了。
可是天下哪个女子又会想把自己的丈夫往外推,若不是当了这个皇后成天被人说要宽容贤惠,永乐巴不得这后宫里只有她一个人才好。
皇后那幽怨赌气的表情叫陆寒江看了不由得好笑,许久未见对方这般闹别扭的样子,即便是成了皇后之后顾忌皇家颜面变得有所收敛,但对方骨子里还是曾经那个永乐公主。
只是她说的事却叫陆寒江也无可奈何,那是他不乐意把人接回来的吗,能叫人家乖乖待在冷宫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再一个不吭声跑没影了,他得到哪里去找人。
于是陆寒江只得故技重施,他佯装沉思,接着忽然抬手一指永乐身后,引得对方下意识地好奇向后转身,不过却只见到空荡荡的一片。
下一秒,永乐忽然感觉到身子一轻,一双手将她捞了起来,宽大的宫装将她整个人包裹成了一团云朵,就这般被人家抱在怀中。
懵圈的永乐下一秒脸颊便火烧一般地红了起来,她软绵的拳头捶打着陆寒江的胸膛,咬着露珠似的薄唇焦急道:「鼎儿一会儿还要来请安呢!呀——!」
锦衣珠翠如水流觞,柔薄幔纱罗裳轻解,窗外月华淡淡渺若青烟几缕,韶光如醉,只余一室春情。
几度云雨,青萝云榻之上永乐已是月眸迷离,窗外夜风轻拂玉足,丝丝凉意传来方才叫她回过了神,侧颜回望枕边之人,她的目光透着微微苦涩。
皇帝对男女之事并不上心,否则这宫内也不会至今只有她一人,可是今日,对方却用了这样的方式来逃避她的问题,毫无疑问,那个女人是真正在他的心底留下的影子。
轻叹之间,永乐眼底难掩失落之意,可当那只炽热的手掌开始 在她胸前作怪之时,那点微涩的苦意又刹那间被羞赧所淹没。
皇帝不好女色,却也绝非什么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