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绣姑姑此行似是并未如愿?”
苏绣绣的脸色如往常一般,永远挂着近乎冷漠的淡然,这是在禁中生活多年养成的习惯,在那样的地方,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的要求。
不过陆寒江这突兀的一问,还是叫苏绣绣止住了脚步,她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即便只有数面之缘,但陆寒江还是很好地觉察到了,这是对方心中所想被道破时,下意识表现出的不满。
“姑姑见谅,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说着,陆寒江将身旁一脸茫然的永乐捉了过来,看到小公主的脸,苏绣绣的脸色显然好了不少。
“一时大意,失手了。”苏绣绣惜字如金地将这句话说完便闭上了嘴。
原本按照她的性格,这种事情,无论输赢皆没有和人说起的习惯,能够回陆寒江一句,已经算是看在孟渊的面子上了。
否则按她的作风,扭头就走是常态,更多的则可能是像玉枢真人一样直接一脚送走,多管闲事就是这个下场。
但陆寒江显然不知道对方的脾性究竟如何,即便知道他估计也不大可能会在意,毕竟他就这么个性子,要说改,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小小姑娘武功高强,人虽然固执了一些,但脑子却是会转的,被她逃了倒也合乎常理。”
陆寒江微笑点头:“不过若是姑姑有意,这一两个江湖中人,便由我来代劳处理了,如何?”
“不必。”
苏绣绣不假思索地回绝了,她深深看了陆寒江一眼,说道:“我已尽人事,那女子逃了是天数使然,我不欠峨眉什么,此事,也可以到此为止。”
“做事总要有始有终才好,”陆寒江故作叹息,转动的眼眸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他笑道:“锦衣卫的手脚快,姑姑稍待几日时间,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我今日便要启程回京,此事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强忍着将对方抽一顿的冲动,苏绣绣说完这句话后,便拉着永乐到一旁说“悄悄话”去了。
“可惜。”
陆寒江耸了耸肩,他没有去探听人家女儿家的私房话,他只是在身前桌案上那堆成山的信件之中一同翻找,然后拿出了一封没有留名的书信。
“对了,这里有封信是给姑姑的,”陆寒江邀功一般将那书信在手里来回摇晃:“信封上什么也没有,但送信人却是走的锦衣卫的内部路线,指名道姓要送给姑姑,所以我猜,这大概是老爷子思念”
苍然的尖啸刺耳无比,伴着一抹明晃晃的剑光,锐利的剑锋横在了陆寒江的面前。
一阵凛风拂过,那完好的信封中间忽然多了一道断口,半张信纸随着封皮一道飘落在地,其上的文字像是被搅弄过的一团墨汁,全部糊在了一块,因而根本看不清上头写了什么。
“姑姑!”永乐不由得惊呼道。
电光石火间,在苏绣绣将剑架在了陆寒江面前的同时,周遭瞬息多出了十多道寒凉的幽光,隐藏在暗中的锦衣卫纷纷将弩箭对准了她。
悄无声息出现在后方的应无殇缓缓拔出绣春刀来,看得永乐既心惊又是恼火:“你们在做什么!快把兵器都收起来!”
公主愤怒的话让众锦衣卫略微有些迟疑,但并没有一个人将家伙放下,直到陆寒江以眼神示意应无殇,后者先收了刀,周遭的锦衣卫才缓缓退回了暗中。
这一幕公主没有发现不妥,但苏绣绣却注意到了,她眼帘微垂,目光中闪过了一些东西。
与此同时,陆寒江露出了玩闹的表情,他嘿嘿笑着举起双手:“姑姑切莫激动,您和老爷子有什么恩怨,可千万别牵扯到我,要知道,我就是个传话的。”
说着,他竟还有些委屈,苏绣绣冷笑着收了剑,接着冷然道:“是吗,那就请你转告他,路是他自己选的,我和他之间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说罢,苏绣绣转而看向面露忧色的小公主,她轻叹一声,抱着永乐的脑袋说了些平安的话后,便不再停留,径直去马厩挑了匹腿程好的,当即策马而去。
“姑姑”
还未待上一炷香的工夫,苏绣绣便匆匆离去,永乐望着那远去的身影,眼底尽是不舍。
陆寒江挥手示意应无殇退下,他揽着永乐的肩膀低声道:“公主宽心,待我们回京之后,你随时都可以进宫去见阿绣姑姑。”
永乐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被刚刚的事情吓到了,对苏绣绣有些担心罢了,她一直以为阿绣姑姑和母妃那样亲近,想必和舅舅关系也是极好的。
但显然,这是永乐想当然了,从方才的反应来看,苏绣绣和孟渊的关系完全谈不上什么好,恐怕很是糟糕才对。
离别的忧愁只是一时,缓过来的永乐公主立刻找起了后账,她气呼呼地瞪着陆寒江道:“你刚刚干嘛那样说话!”
“我怎么了?”陆寒江很是无辜地道:“信是老爷子写的,我就是个传话的而已,阿绣姑姑有火气朝我发也不合适吧?”
“不是这个!”永乐使劲摇头:“刀剑无眼,刚刚那样危险,要是不小心伤到姑姑怎么办。”
陆寒江心说,就凭你那位姑姑的武功,哪怕这里的锦衣卫一块上,也未必能拿人家有什么办法,应无殇藏得再好,刚刚被人家一个瞪眼,也吓得差点没拿稳刀,真当玉女剑的名号是唬人的不成。
不过话当然不能这么说,于是陆寒江思虑一瞬,立刻严肃道:“公主责备的是,我立刻就去把他们都训斥一顿,怎么能跟姑姑动刀动枪,全都罚俸半年。”
永乐公主煞有介事地用力点头,然后又吐了吐舌头道:“这样也不太好,他们终究也是担心驸马你的安危,算是尽职尽责还是不要责罚了吧。”
“公主所言甚是啊,”陆寒江含笑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不仅不该罚俸,还应该记上一笔功劳才是,赏罚分明,不愧是公主。”
永乐一瞬间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被陆寒江这样明明白白地夸奖,她一时害羞便红着脸跑开了,也没有深究后边的事情。
永乐离开后,陆寒江叫来了应无殇,也没有开玩笑,直接给众弟兄都记了一功,应无殇谢过之后,也迟疑道:“大人,这信该怎么办才好?”
这事应无殇没什么发言权,毕竟目前为止,孟渊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都不清楚,这封信究竟是何人送来的,他也根本不知道,所以也不敢擅自开口抖机灵。
“把送信那人叫来,照实把情况回了就是,”陆寒江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半张信纸,他对于这事倒是不在意的,估摸着老爷子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了,否则也不会点名让他来转交书信。
怕是老爷子早也算计到了苏绣绣的反应,所以特地找了他,有着永乐公主夫婿这层身份在,倒也不至于让苏绣绣恼怒之下直接动人不过刚刚的情况也差不远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