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王二提着灯笼百无聊赖地走在寂静的道路上,忽然间,他听到了一阵似是鸟鸣似是口哨的声音,接着立刻就改变了脚下的路线。
绕开另外几个巡夜的下人之后,王二来到了一处幽静的树丛前,他提着灯笼,俯身下拜:“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从阴影走出的也是一身下人打扮的小厮,他是负责跟在公孙承身边的暗桩,也是统筹管理所以东方世家之内暗桩的头领。
“任务已经结束,你为何还不离开公孙世家?”他眉头紧皱,话语里不乏问责的意思。
王二嘴角挂着尽在掌握的笑容,低下来头答道:“大人放心,卑职做事周全,定不会坏了大人的安排,留在此地,不过是因为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罢了”
说起此事,王二不无自得地道:“大人勿忧,卑职已将那位大小姐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她只会以为这是玄天教在暗中捣鬼。”
“慢着,你和那个大小姐在之后竟还见过面?”暗桩头领眉头皱得愈发深了。
王二点头,然后说道:“大人,卑职明白分寸。”
“呵。”
暗桩头领冷笑一声,深深地看了王二一眼,向后缓缓退入了黑暗之中,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忠告:“本官只告诉你一句话,做我们这一行,最忌讳公私不分,你好自为之。”
“多谢大人教诲,大人慢走。”王二再度躬身下拜,等待树丛后再无声息,他才缓缓起身。
王二继续提着灯笼行走在黑夜之中,可在经过卢鹏和烟儿的新房之时,他却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左右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他将灯笼的火光熄灭,然后悄无声息地翻墙进入了其中。
和往常一样,凭借着出色的轻功,王二轻而易举地潜入了房间之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了床榻之前,伸出手将那床帐掀起,看向了床上了一对新人,老态龙钟的卢鹏闭着眼深陷入沉睡,而在他的枕边,烟儿那一双深邃的眸子却早已经盯上了他。
对上那过于明亮的目光,王二略微一怔,随后嘿嘿一笑,低声道:“夜已深,大小姐还无法入眠,莫非是在思念在下?”
烟儿直勾勾地盯着他,蓦然缓缓起身,寝衣滑落,露出半裸香肩,温润的嘴唇微张微合,那无声的暧昧,顿时让空气泛起了淫靡的味道。
王二两眼微凸,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拂过那三千青丝,便在此时,烟儿藏在被子里的手在枕边人的身上微微一用力,顿时叫那还在昏睡中的卢鹏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卢鹏的忽然出声,让王二眼底的沉迷一扫而空,他迅速翻身从窗户逃走,很快屋外就有侍女提着灯疾步进来。
烟儿看着她们说道:“无碍,只是姑爷做噩梦了,退下吧。”
“是。”众位侍女应声退出。
卢鹏是在晚间用饭时刻醒来的,只可惜大概是无法接受自己变成这副模样,他在哭闹了一阵后就昏迷了过去,至今未曾转醒。
既是为了全礼数,也是为了顾及颜面,几位宿老就让两位新人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这么住在一块了。
看着枕边这白发老朽,烟儿面无表情地收拾好衣服,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闭目躺下。
一夜过去,第二日公孙家族的诸位宿老仍是联袂而至,为了给卢鹏检查身体,确保万一。
即便再不愿意,醒来后的卢鹏也只能接受了自己成了一个老朽的事实,他呆滞地坐在,任由宿老们为他施针搭脉,无神的双目活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轮番为卢鹏诊查之后,众位宿老松了口气,其中一人道:“万幸,这小子体内的毒素的确是被清除干净了,这下应该没有问题了。”
这句话让卢鹏死气沉沉的眼神有了一点点变化,他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向了那位宿老。
“没有问题?”卢鹏用破锣一般的嗓音反问道,虚弱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悲哀。
只不过,他的愤恨在众位宿老看来就是四个字,毫无意义。
几位宿老来看望他,只是为了将来能够给家主公孙桓一个交代,至于其他的,他们才不会在乎,这小子既然还活着,那便足够了。
确认卢鹏无碍了之后,几位宿老立刻调头离开,一刻都不想多待,卢鹏在后边有气无力地叫骂,可悲又可怜,却是无一人理会。
卢鹏身边的那些恶怒昨日已经都被处置了,院子里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下人,甚至大家都还记得他昨日对那无辜的管事大发雷霆的事情,这会儿看见他这般惨状,心底快活还来不及,怎可能动什么恻隐之心。
在原地干嚎了两声之后,卢鹏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这具身体完全经不起他的折腾,没两下就开始眼冒金星大喘气了。
烟儿就在后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头不由得升起了几分快意,微微勾起的嘴角丝毫不隐藏自己对卢鹏的嘲弄。
“你在,笑什么!”
卢鹏回头看见烟儿脸上的笑容,顿时怒由心生,他想要发作,却发现自己虚弱得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竟然连简单地站起来都无法做到。
烟儿看着他挣扎了两下,然后就瘫在椅子上像只老狗一样喘着气,顿时笑出了声来,挥手让周围人都退下。
卢鹏既愤怒又悲哀,他想要骂人,却发现自己连喘气都十分困难,他艰难地抬起胳膊指着烟儿,却是有气又无力,只能捂着胸口不断地道:“来人来人把她,给我!”
看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的卢鹏,烟儿满意地上前来,语气甚是恭敬地道:“妾身就在这,夫君有什么吩咐?”
“你!你这个!”卢鹏的眼中不自觉地流出了泪水,那种无力感既是屈辱也是折磨,他甚至一瞬间想要就这么死了算了,但内心的胆怯却让他下不了这样的狠心。
烟儿很满意卢鹏现在的表情,于是她又俯身在对方耳畔轻声道:“夫君,难道你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害得你吗?”
话音落下,引得卢鹏身子勐地一颤,半晌之后,他机械地抬起头来,双眼死死地盯着烟儿,顿时那气血上涌直突脑门,他不可自抑地喷出了一口血来,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这时候,外头的侍女来回禀:“大小姐,少爷来访。”
烟儿澹澹地吩咐道:“说本小姐要更衣,让哥哥稍待一会,还有把他抬到里头去。”
说罢,烟儿给了这个贴身服侍的侍女一个眼神暗示,后者会意,将卢鹏送入了内间,同时放下了床帘,自己也留在里头,未曾出来。
烟儿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用两只手扒拉开僵硬的嘴角,露出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