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位锦衣卫总旗到来,归云心头再是一沉,他微行一礼,说道:“二位大人怕是误会了,宝儿不过是我派新晋一杂事院弟子,怎么会和朝廷钦犯扯上什么关系。”
孔总旗冷笑一声说道:“归云道长,你该知道我们锦衣卫是怎么做事的,无风不起浪,这李四北既然有此一说,那么我们自然要把人带回去问清楚。”
“大人如此行事,恐怕不合规矩吧,”归云顿了顿,说道:“血鬼堂与我青城派有仇怨,李四北之言,是为泄私愤而胡乱攀诬,并不可信,况且,宝儿是我青城派弟子,还请大人看在青城派的面子上,从善处置。”
谈判有谈判的技巧,这黑脸让孔总旗扮了,那邹总旗就扮白脸,只见他微微一笑,说道:“道长放心,青城派的面子贵重,我们自然会给,但是这杂事院弟子,并不算作贵派门下吧?”
归云道长眉头紧皱,为难地道:“话虽如此”
孔总旗厉声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归云道长含湖其辞,是打算以这模棱两可之词敷衍我们兄弟吗!”
“诶,孔兄且慢。”
邹总旗安抚住了孔总旗,转而对归云道长说道:“归云道长,这样,我们各退一步,青城派的面子我们给,你把人交给我,我保证,此事绝不会牵连贵派,如何?”
归云其实心里对这个条件已经觉得可以接受了,他最初安排宝儿去杂事院,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将他的存在和青城派分隔开,好在出事的时候能够护住本门。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不能把宝儿交出去,因为宝儿的身世已经为世人所“猜到”,这个烫手山芋当初接下来容易,现在想要扔掉却是难了。
虽说归云一开始就有预感,宝儿是绝对护不住的,但是在他的设想之中,这应该是锦衣卫大军逼近,在众多朝廷高手的威逼之下,青城派不得已而妥协。
这样于情于理,都能够挽回足够的颜面,哪怕东方鸢亲自上门问责,他们也能够问心无愧,自己已经做了所有能够做的。
他可以牺牲宝儿,但绝不能是这么轻易的就舍弃掉,几个捕快,二十多个差役,还有两个总旗,凭着两句风言上门,就把人带走了,那他青城派成什么了。
可是现在,这些人代表朝廷来要人,直接把归云逼到了一个尴尬的位置上,倒不是没有保下宝儿的法子,只是他不愿意用,因为那样做了,青城派再无退路。
孔总旗冷眼视之,阴沉地道:“归云道长,你迟迟不肯交人,莫非这小子的身世传言是真的,你青城派一早就知道?”
邹总旗咋舌摇头:“归云道长,若是如此,那还真叫弟兄们为难了,窝藏朝廷钦犯,这罪责可不小,不过好在那小孩在贵派只是一个杂役,算不得家里人。”
这两位总旗一言一语,实则已经点出了此事的关隘所在,宝儿和青城派的联系就是重中之重。
说到底,此事只有谣言,没有实据,世人不管怎么猜测,拿不出证据就永远只能是猜测,李四北的供词看似有理,实则和谣言同列,都是可信可不信的东西。
锦衣卫上门拿人的底气在于宝儿是青城派的杂役而非门内弟子。
就像是锦衣卫不可能为了一点风声就拿了青城派的弟子,青城派也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杂役就和锦衣卫翻脸。
所以破局的关键在于,归云有没有勇气把宝儿列入弟子的范畴,若是他敢,那自然两位总旗不会自讨没趣,没有实证便无法以势压人,武功不敌也不可能动手抢人,此事只得作罢。
归云道长还在沉默着,他迟迟下不了决心,而在这时候,外头本来安静下来的人群,却忽然爆发出了一阵骚乱。
归云道长一愣,旋即就看到几个青城派弟子,将宝儿带来出来,他不由得沉下来脸来,质问道:“谁让你们将人带出来的!”
“师弟稍安母躁。”
在那几个青城派弟子之后,本该去往峨眉派商谈要事的玉枢真人竟然出现在这里,归云道长大吃一惊,赶忙迎了上去:“掌门师兄,你怎么会”
“此前飞扬一事,空谷师弟也传信与我知晓,我心中担忧,便将峨眉之会暂且推迟一些时日,先行回了青城派。”
玉枢真人说着,牵着宝儿的手走到了众人之前,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他向宝儿问道:“孩子,你可愿意拜老道为师?”
“师兄!”归云道长勐地一怔,却是欲言又止。
宝儿抬起头来,期待地问道:“我想学武功,很厉害的武功,你会教我吗?”
“会的。”玉枢真人慈爱地摸了摸宝儿的脑袋。
宝儿开心地点点头:“那我愿意!”
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玉枢真人将宝儿带到了正殿,祭拜了青城神佛,跪拜了青城历代祖师,最后将门规训导,而后礼成,正式收宝儿入门,为内门弟子。
两个总旗冷眼看完了全部的过程,玉枢真人领着宝儿上前来,说道:“二位,宝儿已是我名下弟子,还请两位”
邹总旗一改脸上的阴霾,如沐春风地笑着道:“真人说的哪里话,谣言难辨真假,都是世人以讹传讹,既然宝儿小兄弟已经是真人的弟子,那么我们当然不会再请他回去,否则,岂不是冒犯了贵派。”
玉枢真人颔首:“此事还请两位宽心,宝儿是老道徒儿,定不会与朝廷钦犯扯上干系。”
“有真人这句话就足够,今日是我们弟兄打搅了,走。”孔总旗阴恻恻地看了他们一眼,率先离开。
邹总旗笑着道:“我那兄弟就是这么个性子,望真人多担待些,告辞。”
两个锦衣卫离去,县令大人自然也不会留下,他也带着人手匆匆离去。
路上,那李四北战战兢兢地跟着,县令注意到了他,遂向两位总旗问道:“二位大人,这人犯该如何处置?”
两个总旗对视一眼,邹总旗上前拍了拍县令的肩膀,说道:“人犯,自然是按律处理,知县大人,朝廷律法如何规定,这人犯就如何处置,咱们可都得依法办事啊。”
“下官明白。”知县拱拱手,命人将李四北带回牢里候斩。
听了这话,被拖走的李四北却疯了似的使劲挣扎起来:“大人!我有功啊大人!你们答应过我的!只要我替你们办事就让我活的!你们答应过的啊大人!”
“哦?有这回事?”
邹总旗好奇地转过身来,让几个差役把人带到面前,他问道:“哪位大人答应过你,可以让你活命的?”
这话让李四北连忙跪下磕头,他抓住了最后一点希望说道:“是那位姑娘说的!她也是锦衣卫的大人吧!她答应过我的?”
“姑娘?奇了,我锦衣卫什么时候还招姑娘了?”
邹总旗哈哈大笑,把几个差役叫过来吩咐道:“这个人疯了,把他嘴堵上,尽早处决,省得乱说话诬了我们的名声。”
“是!大人放心!小人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