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圣旨,陆寒江直接从镇抚使越级升到了指挥使,这也就基本到顶了,他一个武职的官员,再往上就只能够像孟渊那样顶着虚衔养老了。
尽管孟渊的本意是借着此次中毒一事消失在人前,但他的消失也是彻底的消失,不单是陆寒江再没有见过他的人,就连邱青云也一同消失不见了。
这一下锦衣卫的高层,三个去了俩,就剩下一位同知大人,陆寒江去看过一次,惊得他是眼角直抽抽。
「陆大人,这位便是祝同知。」
给陆寒江引见完之后,吴启明恭敬地上前给那须发皆白的老大爷行了个礼,然后扯着嗓子道:「祝老大人,您可安好?陆指挥使来看您来了。」
这大嗓门给陆寒江吓一跳,可那老爷子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恍若未闻,只是皱着眉头,扬起一双浑浊的老眼,瞅着面前两个人道:「娃儿,你说啥?」
「嘶。」
陆寒江赶紧拿两根指头把耳朵堵了,这老爷子耳背,可这嗓门比吴启明还大,嗷一下喊出来,差点没给他送走。
吴启明尴尬地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声又大了几分:「我说,是新任的指挥使,陆寒江大人来瞧您老来了。」
「陆什么?」老爷子掏了掏耳朵,似乎没听清。
「得咧,您歇着吧。」
陆寒江赶紧拱手拜了拜,拉着吴启明就走了,再待下去,怕是他这耳朵都得被震出幻听来了。
两人出来之后,陆寒江很无语地指了指房间里那个又自顾自回去翻看书文的祝老头,问道:「这位老大人什么情况?」
陆寒江如锦衣卫也有十多年了,锦衣卫同知有两人他是知道的,其中邱青云和他也多有交集,毕竟都是孟老爷子的死党。
另一位同知大人则是从未见过,只听闻那位大人姓祝,年事已高,常在衙门里处理书文工作,从不外出。
可今日一见,陆寒江才知道传闻有多离谱,这叫年事已高?祝老头那个样子看着,怕是得有八九十说不得都有一百多岁。
尽管锦衣卫设有的两位同知,并没有武力上的绝对要求,但你拉着这么一个老家伙来,也属实太离谱了些吧?
陆寒江探出脑袋又往房间里瞅了瞅,那位祝老大人,拿着笔墨的手都颤巍巍,他都替对方担心,这整不好那一滩墨就直接泼桌子上了。
「这位老大人今年多大了?」陆寒江表情万分精彩地向吴启明问道。
「呃,下官也不清楚,或许,九十?」吴启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早在他入锦衣卫之前,祝老大人就在衙门里。
陆寒江嘴角微微抽搐着,他问道:「这位老大人到底什么来历,这个年纪了,还不打算回家荣养去吗?」
「这事,下官也不清楚,只怕得去问邱大人,」吴启明尴尬地解释道:「不过大人也不必太在意祝老大人,他老人家平日里处理也都是书文工作,衙门里一干事情,他从不插手。」…
这就十分奇怪了,身居高位只负责一些边角的书写工作,那他平白占着这个同知的位子干什么呢。
只是此刻陆寒江虽有疑惑,却不着急解答,这种事情,吴启明都不知道,问其他人更是无用,不如等孟老爷子愿意现身了,再好好问问他。
反正是锦衣卫自己人,孟老爷子既然将他留下了,陆寒江便不必对他起疑,好在这位祝老大人也不参与决策,权当养个老寿星镇宅吧。
「唉。」
陆寒江长叹一声,孟渊老爷子走得潇洒,邱青云也跑得利索,留下整个锦衣卫衙门给他操心,这才几日功夫,他就不知道接见了多少人。
从镇抚使连跨两级成为指挥使,下边 一堆人都抢着来他跟前露脸,还有山一样多的事务等着他处理。
尽管陆寒江以最快速度让吴启明重操旧业,把北镇抚司镇抚的职位顺便兼上,但这也不过是推掉了一部分而已,真正的麻烦还在外头。
毕竟陆寒江也不是第一天在锦衣卫当差,手底下边广姜显那些副千户还不够格,但闫峰应无殇这些千户总还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总不至于让他手忙脚乱。
真正叫人心累的地方,在外边,在百官公卿,在京城里的各大势力身上。
孟渊一消失,陆寒江彻底没有可以背靠乘凉的大树,现在再有什么招,那全都是朝着他身上招呼了。
其他不论,反正宴请他的帖子从圣旨到来的那一天起,就没停过,好在陛下后来又传下旨意,让他彻查郑国公和南山仙人。
那自然什么都不必说,陆寒江私下派人查探了两天之后,立刻就安排人抄家,锦衣卫出马再度对公卿下手,整个京城静若寒蝉,敢来登门的人也瞬间少了一大半。
正好今日来了,他也顺便问起此事:「吴大人,这郑国公一案,查得如何了?」
老皇帝求仙问道并非秘密,皇城里都堂而皇之开始修建道宫了,谁也不是瞎子,大伙都看得出来,所以时不时都有人投其所好,或是写青词,或是荐方士,送丹药。
当然,敢这么做的人都被老皇帝一视同仁杀干净了,这也才让朝堂上的百官闭了嘴,毕竟看这架势,陛下只是心修,并不算沉迷。
按理说,郑国公能安稳承爵活了这么久,早该明白陛下的心意,不该是这么鲁莽的人才对。
「郑国公只是蠢而已,」吴启明摇摇头后,有些认真地说道:「倒是那个南山仙人似乎有点来头。」
「南山仙人,嗯,名号起得倒是挺唬人。」陆寒江摸着下巴道。
吴启明笑了笑,说道:「虽说名头取得惊人,但此人倒也有几分真才实学,下官派人查过了,这南山仙人是川蜀青城派的人。」
陆寒江恍然道:「青城派,哦,道家的人啊,那这炼丹问道,也确是他们的看家本领了。」…
「据探子回报,南山仙人与这一代的青城派掌门是师兄弟,他此行下山游历,恰巧与郑国公相识,见对方重病缠身,就送上几枚自制的丹药,没想到郑国公病愈之后,会将那丹药奉为仙丹,更没想到他会上呈陛下。」吴启明颇有些唏嘘地说道。
陆寒江撇撇嘴道:「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既然南山仙人无辜,那郑国公究竟是怎么想的?」
「说来,此事纯粹是郑国公庸人自扰,大人不记得了吗,郑国公是四皇子的岳家。」
吴启明这一提醒,陆寒江立刻就想起来了,作为诸位皇子中,唯一一个招惹过陆寒江的,早在一年前,四皇子身边的人就散干净了,但郑国公把女儿嫁了过来,便是想走也走不掉。
如今见到孟渊出事,锦衣卫隐有不稳之态,郑国公心思活泛,立刻就想着趁机抱紧陛下的大腿,好避免池鱼之灾。
毕竟不只是锦衣卫内部,就连外人都看得出,陆寒江接班当指挥使是迟早的事情。
陆寒江和四皇子的恩怨虽已经过去许久了,但万一他还在计较呢,郑国公越想越怕,只能出此下策,赌一把大的,听闻陛下喜好修道,他就将这意外得来的丹药,胡诌了一些延年益寿的作用,送了上去。
一方面,这丹药确有作用,他病重如山,可一颗丹药吃下,不仅丹到病除,如今他还觉得精神百倍,胜往昔数倍,可见这丹药的确如那南山仙人所说,可治疗百病。
另一方面,反正在郑国公看来,就算陛下不喜,他一片好意,也不会受到责罚,毕竟当初那些讨好陛下被砍了的人,
都是白丁出身的江湖泥腿子,要不就是七八品的芝麻小官。
这事成了,有陛下护佑,他不必担心陆寒江上位之后算计旧怨,若是不成,他堂堂一个国公,纵使做错了惹得陛下不喜,至多也就是一顿训斥罢了。
这么想着的郑国公,最终的结果就是在诏狱里待着,除爵抄家,等候陛下旨意,择吉日斩首。
此事来得突然,吴启明最初以为是牵扯了什么大案子,连夜审问,几天折腾下来,才发现是虚惊一场。
知晓前因后果的陆寒江也是很无语,确如吴启明所言,这就是庸人自扰。
他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郑国公活该,怎么定罪名,你们看着办,到时候呈报陛下就是,至于那个南山仙人算他倒霉,陛下有旨意,他是别想活着了。」
悠远的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