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县的军士只有巡检手里都几百人, 经过顾凛这两年来的调配和训练,形成郡县相连,动一处而其他地方迅速增援的机制, 才能在遭到车罗国敌袭的第一时间传信回来,且给附近的几个郡县的百姓撤退的时间。
前来报信的军士低着头, 咬紧牙关道:“袭来的贼人实在太多,纵使有大人之前让大家伙挖的陷马坑和陷阱, 让他们着了道,也挡不住源源不断的贼人。”
大禹与车罗国必有一战的推测顾凛跟手底下的官朋等人, 以及副千总提起过, 他们都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同样得了消息的副千总迈着大步走进来, 身后跟着两个亲兵:“顾大人, 事儿你已经听说了吧?!”
“朝廷的援兵最快也要五六日才能到, 这几天咱们一定要守住离州城, 否则你我也有失职之罪啊。”
按理说顾凛是一个文官,派兵打仗是他这个千总的事儿,但现在离州军中谁不知道顾大人一身武艺了得, 论起派兵打仗来更是个中好手, 有他在副千总的底气都要足些, 能够安心地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
顾凛看着堂下站着的官朋等人,沉声道:“本官立即书写奏折, 快马加鞭送到京都,请朝廷增援,副千总, 你立即派人到前方打探消息, 探清此次进犯的贼人有多少, 大致的行进路线。”
“好。”副千总拱手。
林真昨日刚从新发现的石英砂的地方回来, 正在写成立玻璃厂的计划书,看见向后院走来的经常跟着顾凛的人面色凝重,放下炭笔走出去:“发生了什么事?”
下人拱手:“林老板,顾大人命小的来通知您,近期勿离开州府。”
“车罗国突然进犯,且接连占据数座郡县,大人和副千总已在商议对敌之策。”
林真心头沉下去:“连下数座郡县?”
“是,大人已派人前去探查军情。”
林真站起身,往前面的衙门走去,这两年因为他改良了军中的武器,提出了在郡县乡里周围挖大量的陷马坑和陷阱,大家伙对他出现在衙门里不足为奇。
林真直接走进去,先按照规矩给顾凛,副千户以及几位官员行了礼,走到顾凛跟前。
顾凛正在说话,看到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车罗国备战已久,来势汹汹,各郡县的军士加起来一万之数,且还分散在各处,真正能够迅速聚集起来的,只有州府副千总手底下的一千军士。”
“若车罗国聚集数万之众进犯,离州必成困局。”
为防止地方官员拥兵自重,各地方手底下能用的军士只有千总手里的兵,且千总多与文官出身的知府知州有嫌隙,就像旱灾时还在争权夺利的洛州知府与武官。
如离州这般,知州与千总交情不浅的在少数,但真正能够出兵抗敌的,还是要看驻守各地的将军。
而这些将军,没有京都的御令绝不会私自动兵。
所以在带着京都御令的将军带着大军赶来之前,顾凛和副千户无论如何也要守住离州州府。
顾凛一锤定音,对副千总道:“清点人马,奔赴扎伊,一定要把他们这股势头按下去,否则民心不稳,百姓溃逃,离州更难坚守。”
“是。”一想到车罗国的贼人正在劫掠离州的百姓,副千总恨得就牙痒痒,当即走出门去。
顾凛和林真一起回后院,林真亲自给他穿上自己让人打造的盔甲,望着历来以文人模样示人的顾凛在这一刻犹如寒光熠熠,急欲饮血的利器,锋芒毕露。
林真拿着与盔甲一套,顶上坠有翎羽的帽子,正要踮脚给他戴上,他已经曲着膝低下头。
望着他编成辫子,用簪子束着的头发,林真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将翎羽飘动,神气十足的帽子给他戴上。
穿着盔甲的顾凛突然一手将他抱起来,坐在自己的手臂上,从下边抬着眼睛望着他。
林真紧紧地抱着他的脖颈,弯下腰咬着他的唇,凶得几乎要把顾凛的唇咬出血来。
他凶顾凛只会比他更凶,套着冰凉甲胄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脸,望着被亲得有些迷糊了的他:“走了。”
“嗯。”
林真跟在他身边,走出州府衙门的大门,林真叫林小幺特意给他从平洲买来的马已经牵出来了,通体如墨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汗血宝马,在这会儿被众人称为天马,四肢修长,高大神骏,比顾凛之前从车罗国人手中缴获的那匹马速度更快,耐力更好。
但凡是习武之人,就没有不爱好马的,这匹马被林真送给顾凛的时候,性子一向沉稳的顾凛也骑着马跑了一圈。
军士集结,城中的百姓都闻到了里边的紧迫气息,互相问着发生了何事?
大家伙都摇头。
那些军士的家人焦急地站在人群里,望着自己的儿子,丈夫。
顾凛和副千总骑着马在最前头,后边是把总,总旗,小旗,与两年前相比,他们这些人军士换了一副样貌,身上都穿着新的甲胄,手里的武器也比从前的刀剑更长更沉重,更有一些军士推着五架足足有一丈长,沉重无比的巨大弩床。
光是看着上边的凹槽,就能预想到到底要多大的箭驽才能填满。
林真跟随着出行的军士队伍,快步走上离州的城楼,他望着极速向远方奔驰而去的顾凛等人,直到看不见顾凛等人的身影才收回目光。
第二天一早,消息传了回来,顾凛和副千户带着的人马已将进犯扎伊的车罗国贼人击退,杀敌一千,俘虏六百,还获得不少车马。
在州府里的林真呼了一口气。
中午还没到,又有军士返回府衙门,带来新的邸报。
在距离扎伊四十里地外的郡县发现了另外一股车罗国贼人,邸报上还说,据顾凛和副千总抓住的车罗国人吐露,他们这些散兵游勇只是前来试探地,真正的大军不日即将到达离州。
官朋,高通,蒋靖,以及林真望着上面的数字。
十万。
竟然有十万人马。
在距离离州州府一百多里地,即将离开车罗国境内的平原之上,一座座简单搭建的毛皮帐篷像连绵起伏的小土包,密密麻麻。
车罗国大皇子,桑汗听着前边传回来的消息,一脚把人踹翻:“废物,区区几个郡县就折了这么多兵马,我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站在他身旁的人道:“大皇子,卑职愿领军前去支援,一定让离州的那些大禹人尝尝我们的厉害!”
桑汗虽然性情暴躁,但并不是庸才,想到了这两年自己打探到的那些消息。
离州耕种的土地骤然增多,粮食增产,还弄出一种名为水泥的东西修筑道路和城墙。
他想尽了办法,也不能弄出大批的水泥来,更知要是任由离州继续这般下去,迟早会成为他们攻占大禹的一块绊脚石,所以在觉得时机成熟之际,趁着离州播种下去的粮食还有一个月就可以收进粮仓的时候悍然发兵。
只要拿下离州,他们就可以以离州的粮草养他们的军士,解决十万大军的粮草问题,有更足的底气打到京都去。
到时候,他要把京都皇宫里坐着的皇帝老儿抓来给自己洗脚,杀了那些唧唧歪歪的朝臣。
桑汗起身往外走,吩咐下边的军士向离州疾行。
他把十万人马分做三路,一路正面离州,一路奔向离州与外界连接的东阳郡,一路插入离州与京都的要道,把离州包了起来。
七月,正是地里的高粱荞麦等结穗,向着颗粒转变的时候,一片片绿油油的比人还要高的禾苗瞧着十分喜人。
可百姓和官员们却高兴不起来,这几天州府连发数条政令,命令看守各处要塞的哨兵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得缺人,一旦有敌袭就要燃起狼烟。
城墙薄弱,大部分暴露在敌人眼下的乡里要立即迁入州府,能带上的存粮都带上,地里的庄稼还不到收成的时候,但是不能留给车罗国的人,必须点火焚烧。
如今家家户户都是十几亩二十亩地,这么多庄稼全点火烧了,别说百姓,就是官员的心都在滴血。
可是不这么做不行,留下庄稼只会给车罗国的贼人平添粮草,让他们有更多的力气烧杀劫掠。
望着连片的烟雾升起,再有一个月就可以收割的粮食,百姓们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强压着自己不去看,背上家里的剩下的存粮,拉着幼子,跟着乡里的人往州府而去。
当桑汗带着五万大军到达离州州府的边缘,看着一个个空荡荡的村子,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
“该死的大禹人!”
车罗国人劫掠成性,来的路上就想着一定要在离州边缘劫掠一番,男丁和老人小孩全部杀死,只留下可以给他们寻欢作乐的女娘和哥儿。
没想到人竟然全部撤走了。
桑汗一脚踹塌土墙,目光在明显才搬走没几天的屋内看了看:“直奔离州州府,我要他们拿血来偿还戏弄我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