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赤心巡天 > 第2230章 何似故时

第2230章 何似故时

    第2230章何似故时

    太虚阁员乃天下公议所担,姑且不论背后是否有势力支持、是哪方支持。定额九人,不可增减。

    一届太虚阁员的任期是三十年,到期换阁,没人能够例外。

    在什么情况下,太虚阁员才会在任期还未结束的时候,更换成员?

    ——原有的太虚阁员因为各种原因,无法行使太虚阁员的权利、无法承担太虚阁员的责任。

    比如先前李一闭门修炼,根本无视太虚阁,只是在景国的主导下,让一个王坤做代表。其他阁员便打走王坤,又特意定个规矩,打算将李一也逐走。但这个位置仍然默认是代表景国利益的,仍然需要景国再推一个人上来。

    斗昭虽然也缺席了近两次太虚会议,但情况完全不同。

    楚国方面为什么要把钟离炎推出来,坐这个太虚阁员的位置?

    楚国方面为什么会觉得,斗昭已经无法行使太虚阁员的权利、无法承担太虚阁员的责任,无法在太虚阁里为楚国争取利益?

    这几乎只指向一个结果……

    那是一个从来没有人想到过的结果。

    因为斗昭是那么耀眼的天骄,是盖世之才!

    哪怕斗昭去的是现世最恶的绝地,靴子踏在埋葬了无数强者的陨仙林。哪怕斗昭是以陆霜河、任秋离这样的顶级真人的逐杀目标,他的对手强大至极。也没有人想过斗昭会出事。

    在人们的感觉里,斗昭这样的人,最多……最多是重伤而走。

    说他越斗越勇、在生死间突破,强势斩杀陆霜河,反倒会让人觉得有些可能性,反倒不那么令人怀疑。因为奇迹就是会在那种人身上发生的事情。

    他怎么会?

    整个太虚阁楼内,一时没有声音。就连钟玄胤都顿笔,

    看着现在还空空、之后会由钟离炎坐上去的那个位置,姜望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他忽然觉得,重玄遵应该出席今天的会议的。

    重玄遵或许会永远遗憾他没有出现在这里。

    道历三九一九年的黄河之会,是他和斗昭共同铸就了双骄并世的传奇。

    传奇至此而止吗?

    剧匮的声音再次响起,剧匮的表情已经恢复严肃:“请各位……决议吧。”

    姜望站起身来:“这次提案我弃权。诸位,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一步踏出太虚阁,在太虚无距的流光掠影中,瞬间出现在郢城。

    出现在淮国公府外。

    门子见着他就往里引,一边在前面小跑,一边喊道:“姜公子回来了!”

    左嚣已经从北天门归来,左光殊当然也在,就连多年不理外事、一心闭园养蚂蚁的熊静予,也破天荒的来到议事厅。

    无它,斗昭这件事情实在牵动人心!

    毫不夸张的说,这件事情一旦传扬开来,整个楚国、整个南域,乃至于整个现世,都避不开对它的讨论。

    同样是享国世家的继承人,伍陵的死,是楚国内部的深水雷霆,安国公还在,就还能稳住。斗昭出事,却必然会惊闻天下。

    说白了,斗昭和当代卫国公斗云笑,究竟谁更能代表斗氏,在很多人心里,都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他不仅仅是斗氏少主,还是楚国新生代的扛鼎人物,代表楚国的未来。

    “斗昭真的死了吗?”姜望还没坐下来就问。

    熊静予端坐不语,今日她不似平时简约,华服着身,礼饰尽备,大约是有入宫面圣的打算——

    昔年左光烈出事,是在战场上,这本没什么可说,左嚣还是不顾朝廷意见,找了很久的李一。直接导致李一销声匿迹,直到观河台上,才以太虞真人的身份出现。

    前番伍陵出事,安国公亲赴陨仙林,又强势驾临隐相峰,让高政把革蜚摔在地上认查。在此之前,还是楚天子亲自跟安国公沟通了许久。

    楚国四大享国世家,与其它世家的地位是不一样的。哪怕项氏极盛之时,一代名将项龙骧仍在,项氏也只能位居次流。

    这一次斗昭出事,所牵动的影响简直无法估量。熊静予在这个时候必须入宫,以第一时间把握最新动向,感受她那个皇帝兄长的真实态度。

    左光殊挥退侍女,将一盏茶放到姜望面前,也在旁边的位置坐下来。

    淮国公在上首位置,略显疲惫地按了按额头:“在宋真君抓住陆霜河、任秋离之前,还不能说这就是最后的结果。但天骁已经折断,被鬼潮卷出陨仙林,落在兵墟——如此这件事情才被我们知晓。斗昭留在刀上的真灵,也已经寂灭。”

    斗昭这种骄狂无羁的人,不到身死,不可能弃刀,因为放下刀,就等于放弃战斗。斗昭永远不会放弃战斗。

    当初在边荒探索极限,被两尊真魔追击,丢了胳膊丢了腿,也没丢他的刀。

    左嚣说还不能认定这是最后的结果,但楚国都已经让钟离炎去替换太虚阁员位置了,说明大家心里还是有了判断。

    姜望沉默一阵:“宋真君能够抓住陆霜河吗?”

    “难说。”左嚣道:“陨仙林绝不眷顾任何人,也不在乎你有多强大。要想在陨仙林里找一个人,运气是最重要的事情。安国公上次去陨仙林,想要寻回小陵的尸体,但连他的痕迹都没找到。”

    左光殊问:“那斗昭是怎么找到陆霜河他们的?”

    姜望叹了一口气:“因为他们彼此都愿意找到对方。”

    斗昭是战天斗地的性格,面对孟天海都要“斩你五万四千年”,面对陆霜河、任秋离这样的同境修士,绝对不会退让半分。

    而陆霜河是心中唯道、绝对冷酷的人,他绝不在乎斗昭的身份,更不存在恐惧、忌惮之类的情绪。

    他们的碰撞必然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会退缩的。

    熊静予这时候说道:“斗昭虽然狂傲,但绝不是那种明知必死还去无谓送死的人。他一定有所准备,去陨仙林就是要用陆霜河磨刀的——但是很显然,陆霜河与任秋离的准备更充分。这两个都是顶级真人,实在没道理被人小觑。”

    这是对姜望的告警。

    姜望默然不知何言。

    左嚣慢慢地说道:“那柄断掉的天骁刀,我也亲自去看过。刀身所显示的战斗痕迹十分密集,前后跨度有足足四十九天——斗昭和陆霜河、任秋离的战斗,是不断游走、不断触碰又不断分开的过程,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猎杀与反猎杀的过程。他们互为猎物,也互为狩猎者。”

    姜望心想,那实在是惨烈的战斗。

    对于陆霜河、任秋离、斗昭的实力,他心中是有大概的判断的。当然陆霜河也好,任秋离也好,斗昭也好,都是千万人中无一个的绝世天骄,对于走到这般位置的人物,判断不可能完全准确。

    但斗昭尚未抵达顶级真人的层次,这一点应该是没有疑问的。

    也就是说,斗昭是以低于陆霜河的战力,独自在陨仙林,对抗陆霜河与任秋离的联手。陨仙林里随时能够埋葬他们的危险,也成为他的武器和屏障。如此追逐逃亡四十九天,每一步都奔行在生死边缘,始终保持巅峰斗志。

    真是一位战士!

    能够在这场猎杀与反猎杀的游戏里鏖战那么久,姜望完全相信,斗昭有很多次脱身的机会,但他并没有这样选择——他坚信他能够成为最后的胜者,哪怕在一次次的碰撞中,他不占上风。

    而陆霜河呢?

    任何一个人,面对斗昭这样顽强而恐怖的对手,都很难始终保持巅峰的应对。而任何一点疏忽,在斗昭面前,都是致命的理由。这长达四十九天的逐杀,对交战双方都是巨大的考验。

    陆霜河仍然坚持到最后,斩断了天骁。

    这场发生在陨仙林里,可能并没有观众的厮杀,必然是当今时代最精彩的洞真之战。因为交战双方,都是可以创造奇迹、做出最极致表现的当世真人。

    “你们太虚阁是什么意见?”左嚣问。

    姜望明白老人家问的是什么,认真答道:“斗昭进陨仙林找南斗真人,是为楚国事务,不是为太虚阁事务。他自己的公开说法是,这是他和南斗真人的私怨——太虚阁不会干涉阁员的私怨,也不会因为死于私怨的阁员去做些什么。”

    “但是?”左嚣看着他。

    “但是陆霜河与我有一战之约。”姜望平静地道:“斗昭没能帮我解决掉这个麻烦,我只好自己面对了。”

    他并不仇恨陆霜河,但斗昭出事的确令他感到遗憾。

    这种遗憾,需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来抹平。

    陆霜河用一柄折断的天骁,重新点燃了他对这一场决斗的重视——原本他只视此战为修行路上顺便经过的风景,现在他很愿意亲身感受【朝闻道】的锋芒。

    是什么样的剑器,才能够斩断【天骁】?

    看着这样的姜望,左嚣道:“伱如今已是当世真人,自己也当师父,是很多人的依靠,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原则上我不该再对你指指点点。”

    姜望低头:“我很需要您的教诲。”

    “我只有一个要求——”左嚣慢慢说道:“不要让斗昭成为你这一战的理由,你与陆霜河决斗的理由,有且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你确然走到了你在此境的极限。”

    熊静予亦开口道:“姜望,我不想这么打比方,但河谷一战,楚人做了所有能做的准备,秦人也做了所有能做的准备,最后总是有一家要输——谁一定不能输吗?我在这件事情里面得到的最大教训,就是永远不要觉得自己是那个例外。命运长河不眷顾任何人,只是走到最后的人,左右命运的流向。”

    姜望站起身来,深深一礼:“左爷爷,伯母,两位的教诲和关爱,我都收到了。我心里有数,不会乱来。”

    “你这段时间在异族战场上奔波辛苦,跟光殊在郢城转转吧,放松一下心情。”熊静予起身往外走:“我去宫里办点事情,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些培元的丹药,你带去战场吃。”

    ……

    ……

    “什么他妈的太虚阁员,老子不稀罕!”钟离炎一把掀翻饭桌:“现在个个来劝我,谁爱当谁当去!”

    钟离肇甲很有先见之明地端着自己的饭碗,面前还悬着一碟他最爱吃的无骨雪鱼,任由遍地狼藉发生。

    这狗崽子七岁就开始掀桌子了,怎么打都不改,以至于现在他都还比较习惯。

    献谷之主一边用筷子挑着鱼肉,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我记得你很想当的啊。太虚阁刚刚成立的时候,你非要说你最能代表楚国利益,还单方面宣布脱离献谷——那时候你甚至还没有洞真。”

    “这是一回事吗?”钟离炎怒道:“那是我要争回来,现在是让我补上去。斗昭小儿连个南斗殿的陆霜河都打不过,有什么资格让我替补?”

    钟离肇甲用筷子敲了敲碗,慢悠悠道:“你连革蜚都打不过,有得补就不错了。”

    钟离炎咬牙切齿,要骂点什么,但确实输得太惨骂不动,遂怒而出门。

    输给革蜚他肯定不服气。

    但后来知道革蜚背后是修炼了近千年的山海怪物,此贼出自幻想成真的山海境,是三千年来最风流的凰唯真的造物。

    他虽然还是不那么服,也算是勉强能够接受。

    无非岁月累积,不能算是英雄!说不定高政还给那厮灌了顶。等他钟离大爷跟凰唯真一个年纪试试?区区革蜚算个屁,凰唯真他都敢砍。

    “你又要去哪里?”钟离肇甲追着他的背影问。

    钟离炎头也不回:“找斗勉!”

    “你找斗勉干什么?”钟离肇甲不解。

    “教训教训他!”钟离炎怒冲冲冲:“我好心带他出使越国,给他表现机会。他竟敢丢我的脸!”

    钟离肇甲有心说一句,斗勉在越国的表现是不怎么样,但你自己被人摁在地上,也没见得多有脸。但也知这话一出,狗崽子又要造反。此刻正是吃饭时间,他也懒得亲自打儿子。让这个狗崽子被斗家教训一顿也行,反正也不会打死。遂保持了沉默。

    但钟离炎又怒气冲冲地走了回来。

    “又怎么了?”钟离肇甲无奈地看着他。

    钟离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妈的,没意思。”

    是啊。

    伍陵没了,斗昭也没了。

    真他妈没意思。

    就算把斗勉打出花来,他那斗战金身也不是那么回事。

    钟离肇甲扒拉着皇田秘养的仙稻饭,粒粒如珍珠般往肚子里滚,不动声色地道:“那我跟你说点有意思的?”

    钟离炎四仰八叉地靠坐着,把后脑勺搁在椅子上,就像搁在了狗头铡,等待铡刀落下……显出一种失去世俗欲望的姿态。

    总也坐不住,仿佛精力无穷、总是斗天斗地的钟离炎,人生第一次,在他一直想着取而代之的献谷之主面前,表现出疲惫。

    世上岂有不知疲惫者?他只是憋着一口气,一定要堂堂正正掀翻斗昭,屡败屡战,牙碎了话都不软。但现在……

    蓄力已久的拳头,好像只能打在虚空里。在往后的时光,他好像只能不断地对着空气挥拳。

    钟离肇甲看着自己的逆子,慢慢地道:“你若不想增补太虚阁员位,等到下次太虚会议,就是项北上去了,你信不信?”

    ……

    ……

    “革蜚体内那只山海怪物,是烛九阴吗?当时我就觉得,祂死的有点蹊跷。”

    左光殊近来很喜欢吃些市井小吃,对道躯没有任何益处,就是纯粹的人间烟火。这是他和屈舜华到处旅游所养出来的爱好。

    现在他也是带着姜望钻小胡同,挨个体验那些口碑极好的苍蝇馆子。就如眼下这碗牛杂面,牛筋软烂,牛肚绵弹,牛肠入味。

    小公爷边吃边说话,满嘴流油。

    “我哪儿知道?”姜望也呼噜呼噜,百忙中接了句:“这么关键的事情,楚国没谁去确认一下?”

    “唉。”光殊微微叹息:“爷爷说,在凰唯真归来这件事里,朝廷不想做任何有可能引起凰唯真误会的事情,不想对这个过程产生任何干扰。所以包括安国公在内,没谁再去接触革蜚。”

    姜望愣了一下,楚国和凰唯真的关系,很微妙啊……

    他一直觉得,凰唯真是楚国最大的一张牌,凰唯真归来,是楚国上下一心,修路铺桥,扫榻以待。

    但楚国现在的这个态度,实在是不像跟凰唯真亲密无间的样子。

    “凰唯真他……”

    姜望还没想好该怎么问,但左光殊已经知道了他的问题。

    大楚小公爷夹着一筷面,扭头看向街道对面,眼神复杂:“凰唯真当年所做的,是和他一样的事情。”

    循着左光殊的目光往外,正好看到一个弯腰的青年,把肩上扛的一袋米,卸在了矮屋前。门口的老妪连连鞠躬却被扶住,坐在地上玩泥巴的孩子,得到了一柄木剑作为礼物。

    耳中听得到这样的声音——

    “我们在梧桐巷办了义学,孩子入学免费,还管两顿饭……”

    那青年正小声地解说着,似有所觉,回过头来,正与姜望的视线对上——

    楚煜之!

    本章近5k,剩下的还没写完,今晚就不发了。明晚有加更。

    这段故事已经进入结卷阶段。

    所有问题都会有答案的。

    ……

    ……

    感谢书友“长相思、薄幸郎”成为本书盟主!是为赤心巡天第742盟!

    感谢书友“2盐冲冲冲”成为本书盟主!是为赤心巡天第743盟!

    感谢书友“吉爾菲艾斯”成为本书盟主!是为赤心巡天第744盟!

    感谢书友“还真观常驻乞丐甲”打赏的新盟!

    感谢大盟“恰恰好好好”打赏的两个新白银!

    大佬要不然你进群唠几句吧,这么默不作声一直上白银,我挺忐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