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插曲虽然不愉快, 但也很快过去。
除了让盛弋再次认识到许行霁大约是个精神病之外,没有太多的节外生枝。
年节时分一过,盛弋就遵守约定和行西那边签了约,然后去公司上班。
行西是在行政商务大楼里租了一个十七层当办公地点的, 说是‘公司’, 但实际上还是像个大型工作室, 和正经t 的大型企业没得比……但仅仅只是外貌而已。
盛弋粗略查了一下公司的内网, 发现仅仅去年一年的利润, 行西就高于百分之九十的同行企业。
这种利润在林澜这种一线城市里,是可观到几乎吓人的。看来不仅仅是人不可貌相, 公司也是,行西虽然‘蜗居’, 但是真切的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
许行霁雇人重质量而不是数量, 他宁可开出好几倍的工资给人才也不想请一些酒囊饭袋的人。
因此行西的核心员工并不多, 包括俞九西在内,‘高层’也不过七八个。只是盛弋来的第一天,俞九西居然就领着她引荐这些人了。
她一个临时过来合作一下的新员工, 有这个必要么?盛弋心下有点奇怪,不过她没说什么,很配合的笑笑, 对所有人都客气的打了招呼。
而许行霁的行踪的确印证了他之前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其实我平时不怎么待在公司里。
盛弋来行西工作一周了, 竟然真的一次都没见到过他。
偶尔闲下来的时候她也会有点诧异,许行霁不是这家公司的老板么?都不用来看看?
“他最近是不用。”坐在她旁边办公桌上的俞九西笑眯眯道:“平常还是会来公司上班的。”
盛弋愣了一下, 这才发现自己放空的时候不小心把心里的问题叨咕出来了。不过……新来的员工关心一下几乎‘失踪’的老板也是挺正常的, 尴尬了片刻之后, 就觉得没什么。
盛弋索性直接问了:“他最近为什么不来?”
声音虽然十分自然, 但心里还是有一些不安的盘算的,如果是因为她刻意不来的话……那盛弋也想回敬一句许行霁之前的话:大可不必。
还好俞九西的回答打碎了盛弋的心理负担。
“阿霁最近出差了,南方那边有个大金主,要谈个很大的单子。”俞九西比划了个数字,然后在盛弋惊愕的目光中笑道:“要是能拿下来,咱们一整年不愁吃喝了。”
‘咱们’这个词汇让盛弋怔了一下,随后不自觉笑笑。
“我只是临时来合作的设计师而已,不属于行西员工。”盛弋微微叹了口气:“你干嘛和我说这些呢?”
有的时候,俞九西的自来熟让她感觉挺奇怪,但还好,还没到让人不适的程度。
俞九西眼神细微的怔了一下,但笑容不改,依旧吊儿郎当的模样:“我就随便说说。”
想着‘无意’中透露给盛弋一些许行霁现在的活动轨迹和成功……但人家根本不在乎啊。俞九西摇了摇头,心想自己还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只不过归根究底还是赖许行霁那货——他出差之前特意提醒了自己,一定要好好关照盛弋,顺便帮他‘美言’几句。
都是男人,俞九西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么?虽然盛弋现在疑似有了男朋友,但许行霁明摆着对他这位前妻还放不下呢。
可现在看来,那家伙是剃头挑t 子一头热了,不过让他吃吃苦头也不是坏事,俞九西不甚在意的撇了撇唇角,继续忙自己手头的工作。
许行霁这趟‘长差’是在三天后结束的。
彼时盛弋正在公司里加班,晚上九点多钟,整个行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到处黑漆漆空洞洞的,就她所在的位置有一小簇光亮。但她不怕,反而觉得轻松。
最近在设计稿上遇到了一点困难,有点无论如何突破不了那一块瓶颈,盛弋面上不显,实际上烦躁的都开始抓头发了。
空无一人的环境正好,可以不用带着平日里温婉平静的面具,肆意发泄一切张牙舞爪的情绪,只要有效就行。
只可惜……还是收效甚微,目光直直的盯着线条乱成一团的电脑屏幕,盛弋觉得眼睛刺痛,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就是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门声。
行西骨干们的办公室是开放式的,偌大的房间里办公桌呈半圆形的一个连着一个,这样一打眼彼此就能有个照应,也好交涉——据说这变态的设计是许行霁想的。
盛弋坐在最里面的办公桌,但饶是如此,过于寂静的空间里也第一时间就听到了响动,那些乱七八糟的烦躁情绪登时烟消云散,她警惕起来,声音紧绷地问:“谁?”
门口的响动停了一下,下一秒天花板上围了一圈的壁灯亮起,柔和偏暗的光线并不刺激,但盛弋还是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也看清了站在门口的人。
是十多天没见到的许行霁,大晚上的还穿着一身西装,像是刚从某个应酬场上下来的,白皙的脸色微微有些潮红,眼睛是红的,还透着一股子水汽。
空气中透着一股淡淡的酒气,就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盛弋鼻尖敏锐的嗅到,还来不及惊讶,就下意识地问:“你喝酒了?”
“唔。”许行霁含糊的应了一声,本来要走进去的脚此刻像是钉在了原地,声音嘶哑:“你怎么还没下班?”
他修长的手指不住的摁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显然是很难受。
“我加班,还有一点东西没搞完。”盛弋站起来走到办公室的冰箱前面,打开翻找出了一包蜂蜜和干柠檬片,办公室里的纸杯用完了,她问:“你有杯子么?”
许行霁难受的厉害,他随便找了个不知道谁的椅子坐了下来,一双长腿胡乱的支棱着,声音都被酒精泡的糯糯的:“我不用…那么细致的东西。”
平常口渴的时候,随便拿个纸杯灌一口就得了
这样的回答很符合许行霁的性子,盛弋一点也不意外,她无声的翻了个白眼,拿起自己的杯子倒掉里面的水,重新刷了刷后用温水泡上柠檬片和搅拌开的蜂蜜,然后递到许行霁面前。
“我的杯子,你不介意就喝了。”她言简意赅。
许行霁‘呵呵’的笑了两声,心满意足的接了过来:“谢谢。”
盛弋和以前一样,十分懂t 得该如何照顾人。
“不用谢。”盛弋等他喝完,伸手把杯子接了过来:“都是同事,今天换成别人我也会帮忙的。”
为了避免误会,她还是解释了一下。
许行霁听着听着,本来亮起的眼睛又慢慢沉下去——比外面的红绿灯变的都快。
“你是说,”他重点永远和别人不一样,喝醉了也依旧敏锐:“换成别人你也会用你自己的杯子给他倒水喝?”
这公司里可大多都是男同事!
盛弋不大想回答这种弱智问题,拿着杯子要走。
“别走。”然而却被许行霁手急眼快的抓住手臂扯了回来,盛弋一个猝不及防,手中的杯子就被他抢了回去。
“归我了。”他吝啬鬼似的把杯子攥在手里,一本正经:“多少钱,我给你。”
骨节修长的大手像是守财奴抱金砖似的抱着浅绿色的保温杯,看起来怪搞笑的。
盛弋知道许行霁是真的喝醉了,也没和他计较。
“你想要就送你吧。”她哄小孩似的问:“能松开我么?”
“我没喝到那么醉。”许行霁皱眉,不满她逗狗一样的态度,伸手比划了一下:“也就…半箱啤的,还掺了点白的。”
……
盛弋不大了解男人普遍是什么酒量,但以自己三杯倒的标准衡量一下,她觉得这些都可以进医院了。微微叹了口气,她纳闷地问:“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她记得以前的许行霁应酬方式更多是牌桌而非酒局。
“避免不了。”许行霁简略的回答一句,双眸看着落地窗外满城灯火的夜色,这是一座真正的不夜城,晚上比白天还热闹。
他突然话家常一样的问她:“盛弋,你知道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有多高么?”
盛弋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回答:“518米。”
各个国家、城市的招牌建筑,各种数据和知识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应该铭记于心的。
“是啊。”许行霁笑了笑,轻声道:“我想设计一个更高的。”
“世界上最高的建筑是哈利法塔,828米,我建不了那么高的,投资方也没那些预算,可是我想建设这所城市最高的。”
他声音因为喝了太多酒所以又轻又嘶哑,但眼睛里满是坚定,盛弋瞬间明白许行霁今晚这顿酒是因为什么喝的了。
圈里有传言也不是一天两天,政府要协助林澜建一所大厦,就在寸土寸金的cbd建一幢商务国际大厦。
然后,把周边一些零零散散的大楼都给‘收纳’进来,也是垄断。
这是林澜新的一年最重点的项目,也是南方好几个行政区都打算一起合作的项目。
只要能和国际大厦沾边,从土地局到设计到建造到后续的一系列,那可都是肥的流油到肥差。
是因为这样一个项目么?盛弋沉默片刻,直接问了:“你想去竞争?”
“嗯。”许行霁没有瞒她,很大胆的说出自己的野心:“我能做到,国际大厦的外观设计构造主打三t 个字:新时代,新气象。”
一切都是新时代的欣欣向荣,那设计观念自然也要‘新’一些,不能用老一套。
还能有谁比许行霁更适合?盛弋想不到,他的才华和天赋本身就是独一无二的。
于是盛弋笑了笑,简略地说:“你可以的。”
金鳞岂非池中物?行西现在可能比起许氏而言依旧是个构架简单的‘小作坊’,可核心在人,只要有人在,有的时候需要的就是一个机会……
盛弋正想着,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握住,她抬眸,就看到许行霁紧紧盯着她,说了两个字:“帮我。”
盛弋心中一紧,立刻抽回自己的手腕,她垂下眼睛:“我能怎么帮你。”
许行霁在业务能力方面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也帮不上忙。
“可以的。”他却非常固执,迷离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喃喃道:“其实你也很有才华,你在国外那几年的作品传过来不知道有多少公司想挖人,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许行霁是醉了,如果不是真的醉了,他心里这些实话也不至于不自觉的就脱口而出,说着说着就闭上了眼睛小憩。
国外的作品?他看过么?盛弋内心咯噔一声,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
沉默的待了一会儿,盛弋没有叫醒许行霁,而是在他身上披了条休息间的毯子,然后独自离开了。
许行霁今晚说的太多了,信息量也大,盛弋尽量让自己不要多想,开车回家的一路音响里都是不断播放的都是钢琴弹奏的纯音乐。
一遍遍的听着,心绪才渐渐的平静下来。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许行霁本来躺着的那张椅子上现在已经空空如也了。
盛弋毫不意外,扫了一眼就回到位置上做自己的工作,期间俞九西过来问她吃没吃早餐,要不要一起订点。
“谢谢,我吃过了,你…”盛弋抬头,声音在看到俞九西手中的杯子时戛然而止。
真是稀奇,一贯随便用纸杯喝凉水的人现在也用保温杯了?
注意到了盛弋的视线,俞九西也顺着看了一眼,随后便了然的撇了撇嘴:“这个啊——阿霁让买的。”
“他说撤掉办公室里的纸杯,以后大家必须自己用自己的杯子。”俞九西悲愤的吐槽着:“这小子一天想一出是一处,有病似的!”
作者有话说:
许狗:谢,嫉妒让人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