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弋最终还是坐下来, 陪着于慎思吃完这餐饭。
吃饭的过程中男生一直在刻意逗她开心,就是他对许行霁积怨已深,说着说着就总忍不住提起,例如——
“盛弋, 你到底具体喜欢许行霁哪里?”这问题他多年前就问过, 只是一直没得到答案。问完似乎也知道盛弋不会回答, 便自顾自的自己琢磨:“是不是喜欢那张脸?”
毕竟许行霁是真的俊美, 女娲捏脸的时候可能对那家伙偏心, 就连于慎思都不得不承认。
盛弋被他逗的心情好了些,忍着笑点了点头:“可能是吧。”
“靠, 看你不像以貌取人的啊。”于慎思郁闷了,他手撑着下巴, 半晌后缓缓的问:“那你看我现在整个容还来得及不?”
……
吃完饭, 两个人一起走出了本帮t 菜馆。
这家餐厅就在警局旁边, 时不时的就有于慎思的同事路过, 这刚出来就碰到两个了。
察觉到了盛弋的不自在,于慎思长腿顿了一下,沉声说:“我送你回去。”
盛弋穿着墨绿色的高领毛衣, 衬的一张巴掌脸更加雪白莹润,她昨天没睡好,此刻靠在副驾驶上微微小憩, 线条柔和的眉毛下一双柳叶眼闭着, 精致高挺的鼻梁下就是涂着豆沙色唇膏的嘴唇。
于慎思红灯时偷看了好几眼,有些入神和专注, 正当他情不自禁的想悄悄靠近一些时, 那双红唇轻启, 声音柔和:“好好开车。”
。
就好像她闭着眼睛, 也能琢磨到他的一举一动似的。
于慎思顿时觉得极其尴尬,他转移注意力般的轻咳两声,刚才旖旎的情绪转瞬即逝,让人有些羞愧。
直到车顺着导航开到盛弋小区家门口时,于慎思的情绪才彻底平复下来。
“同桌。”他还是喜欢这个称呼,似乎觉得最美好的时光都是在同桌时期,因此总是这么叫,于慎思仿佛经过深思熟虑,十分严肃平静道:“和他离婚吧。”
“你当年说你不值得,那我现在告诉你,许行霁更不值得,他不值得你对他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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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九西发给了许行霁一个高尔夫球场的定位,还顺带了一句话:[大哥,我已经托人打听嫂子那边的事情了,求你快点过来,我快拖不住大金主了。]
出息。
许行霁看完后凉凉的掀起眼皮,弄了去高尔夫球场的导航。
只是他虽然去了却没打算玩,他不知道被高尔夫球杆打在背上腿上多少次,大概这辈子也不想用自己的手握住来接触这项运动了。
甚至纯粹是为了做生意他才会来到球场,许行霁一身西装,拿着后座的手稿走去了绿茵地,隔着一段距离就看到俞九西正在巴望的身影。
见到他了,就开始拼命地使眼色。
有的时候许行霁觉得做生意真累,如果有选择他宁可当一个纯粹的技术工种,毕竟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很难学会正常的和人打交道。
走过去的一路都在琢磨措辞,然而真的到了那绿茵场地的座位跟前,许行霁还没等开口,座位上的客户反而眼前一亮,万分惊喜的站了起来。
“许行霁?居然是你!”客户是个年轻的青年,因为打球的缘故穿运动服戴着帽子,帽檐下的眼睛亮亮的,脸上的表情笑的夸张:“好久不见了。”
闻言,许行霁和俞九西对视一眼——他完全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了。俞九西接收到他的信号,忙问:“莫总,你认识他?”
“咳,不记得也正常。”莫也恒瞧见许行霁是真不记得他,便有些尴尬的笑了声,他眼底闪过一丝晦涩不明的光,回忆往事一般的说:“许行霁,咱们可是大学同学啊。”
许行霁本来还算柔和的脸部线条一僵,轮廓分明的侧脸像是雕刻出来的俊美,然而全身t 上下都是寒意,让人无法接近。
听到‘大学’这个关键字,俞九西也意识到了不好,连忙扯了扯许行霁的袖子。
而让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的莫也恒却好似完全没察觉到周遭的变化似的,自顾自地说着:“许行霁,我比你大一届,应该算是你的学长,但我真想叫你一声哥啊,当年在宁大谁不想叫许大才子一声哥?您的水平足以呼风唤雨让人跪拜……”
“行了。”许行霁忍无可忍的打断他讥讽性十足的言语,冷冷道:“你是故意找过来的吧,想干什么。”
这莫也恒见到他嘴里说着很惊讶,可神态分明一点也不惊讶,还直接说大学时期那些乱七八糟的,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是不知道,这种他从来都不认识的大学同学突然找过来干什么,就单纯为了嘲讽他一下?那可真够闲的。
“那天看到行西的宣传设计稿,我就觉得像是你的手笔。”莫也恒笑笑,眯起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回忆和轻嘲:“许哥的风格,那些年近距离观摩过的同学大概都忘不了,更何况我也一直从事建筑设计,眼光这东西还是有的。”
“而我们公司的老总更有眼光,看中了许哥的设计,一心就想和你们合作,所以就派我来了。”
理论上莫也恒是设计师,非独立创业在公司上班,是不应该管‘外交’这些事的,但这次他看到了疑似许行霁的设计稿后就主动请缨了。
他猜得没错,果然是许行霁。
虽然莫也恒表面上风度翩翩,但一瞬间他其实心里是有种崩溃的感觉的。作为一个设计师,最期待的莫过于他的设计能一眼被甲方相中,但他努力了多年得到的评价永远都是‘风格踏实’,‘牢固’,‘稳健’等等形容词。
那种才华横溢的华丽构造,天马行空一样的灵感理念他也尝试过,反而得到的评价还不如一贯风格,则是被批评浮夸和流于表面。
在创作上没有突破,莫也恒恨啊,尤其是他公司里设计部的经理一看到许行霁的作品眼睛就亮了。
那种发自内心的赞叹是他想拥有却怎么也得不到的,仿佛只属于许行霁这样的天才……但是天才在创作上曾经留下过污点,还是难以抹去的抄袭污点,这个他们知道么?
莫也恒看着许行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心想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原来的宁州才子,是出了名的孤傲。
但是他傲气个什么劲儿呢?
“许哥。”莫也恒拿出烟盒,弹出根烟来递给他,关心的询问:“您现在不抄还画的出来么?”
这句话一出,俞九西就感觉要坏菜,他连忙扯住许行霁,可后者却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现在么?”许行霁甚至都没有把愤怒表现的很明显,只有离得很近,才能看出他胸口微微的起伏,但声音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自嘲:“勉强能,够养家糊口t 了。”
……
明明就没抄,为什么在别人用来当做武器攻击的时候却总是默认下来?
俞九西无声的叹了口气,非常‘客气’的询问莫也恒:“您还想合作么?”
“不想的话就滚吧。”
等莫也恒气急败坏的走了,俞九西才狠狠怼了许行霁一杵子。
“我说你怎么回事?”他感觉自己快要气晕过去了,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许行霁:“没做过的事情干嘛总默认下来?这能给你名声带来什么好处?”
当年抄袭那件事别人不知道内部消息,但俞九西可跟许行霁是一个学校甚至是一个寝室的,他比谁都门儿清怎么回事。
许行霁没抄袭,以他的才华用不着抄袭,这个毋庸置疑。
所以在毕业以后两个人不谋而合,家里都是有背景的人,倒是真的没指望靠着行西这个工作室来养家糊口,尤其是初期阶段——只是男人都是有梦想的,他们渴望做出一番大事业,也有那个能力,所以俞九西才愈发的不理解许行霁在抄袭这件事上的沉默。
许行霁淡淡道:“就是要带不来好处的效果。”
俞九西愣住:“什么意思?”
“我学习生涯里大多数都在得罪人。”许行霁陈述一下这个‘悲惨’的事实后,客观分析道:“所以莫也恒回去后,咱俩是行西老板的事情大概率就要曝光了。”
到那个时候,许致尧和许槐北是会坐视不理?还是会忍不住动手干预,让行西这个本来就浮萍一样的小作坊彻底消失呢?
许行霁很好奇他们的选择,因为这将决定他会如何选择。
俞九西皱了皱眉,还想继续问时手机响了——是刚才他拜托打听天明开除事件内幕的兄弟,只能先接。
本来只是随便听听,但随着电话里的人越往后说,俞九西的神色越严肃:“你确定没搞错?”
“行,先挂了。”
“你让我查的天明开除你老婆那事儿有结果了。”结束通话后,他看着许行霁,硬着头皮重复了一下电话里那人刚刚的话:“和她一起被开除的还有天明的采购部经理,一个叫王森的男的,好像,好像是……”
许行霁皱眉:“你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俞九西可不是说话做事拖泥带水的人,到底是什么这么难以启齿?
“好像是那个王森企图对盛弋不轨。”俞九西可从未参与过情侣和夫妻之间的问题,现在被许行霁强迫着调查完,偏偏事情的真相还非常让人难堪。
但既然都参与调查了,也只能叹息一声实话实说:“然后你老婆胆子很大,实名制写了举报信交上去了,天明那边各打五十大板,为了平事儿就把两个人都开除了。”
许行霁本来平静的眼睛静静下沉,听完后冷的宛若凝聚了一块冰在里面。
冰山,火气,烈焰冰河似的,一不小心就会将人焚烧殆尽。
“企图不轨?”他慢悠悠的念了两遍‘王森’的名字,有种把骨头t 渣子嚼碎了咽下去的狠戾:“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三晚上那天,天明不是竞标下最近那块争得很凶的地皮了么,他们公司去开庆功会,然后……”
然后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上周三,上周三。
许行霁忽然脸色一变,他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手机里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盛弋的,集中在晚上忽然打了十几遍,而他因为应酬没接。
打回去后盛弋也没接,因此他急匆匆的赶回了家里,就看到盛弋身上湿漉漉正在弹琴的可怜模样。
看来她那天晚上那么伤心,不单纯只是因为想妈妈。更是因为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老公到了需要依靠时,屁用没有。
可自己回去询问的时候,盛弋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被欺负,自己一个人偷偷辞职是不想和自己说还是因为觉得说了也没用?自己应该去问么?
许行霁虽然不懂和女孩该怎么相处,但他懂得尊重人——毕竟这是盛弋没说而他自己偷偷调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