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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 三段记忆

    西侠受伏衡华所托,赶来六阴渊助战。

    正巧,东方芸琪带着一具冰雕回来。

    看到冰雕,西侠心中一突。

    冰魔?

    他被冰封了?

    东方芸琪喜欢阅读侠义传奇小说,对五侠颇为神往。见猿面灰衣,立刻明白来人身份。

    “西侠前辈?”

    她上前询问缘由。

    西侠在外人跟前,摆出惯用姿态:“听闻冰魔在此作恶,过来看一看。没想到……丫头,是你干的?”

    东方芸琪点头,随后解释道:“我没有杀过人,不知如何处置,只能将他封入冰雕,以赎罪过。若前辈有心,可以带回去处置。”

    西侠看着一脸纯善的少女,心中苦笑:你还不如杀了他,这刑罚比伏衡华在五行山设立的那五道,也不差什么了。他天天喊着自己是个慈悲人,下手比杀人诛心更毒。你也不逊色——

    或许,这就是现在的年轻人?我已经跟不上时代,跟不上这些年轻人的想法了?

    死,已经不是他们复仇的手段。

    生不如死,才是他们所要的。

    一个个的,还能不让手沾血,落下一个个好名声。

    西侠看着冰雕,随手打出两击掌心雷,击碎冰雕的一臂一腿。

    这种摧毁道体的方式,哪怕冰雕变回本相肉身,也无法修复道体上的残缺。

    “伏衡华那小子托我代他了却因果。这两记雷霆,便算因果了断吧。”

    之后,他拿起东方芸琪已经备好的纸笔。

    得知是伏衡华请托,东方芸琪已经把毛笔和一本《五侠行义传》捧在手里。

    西侠随意在其中一页签下一个潦草的“西”字。

    东方芸琪有些失望。

    果然,这种小动作无法引出西侠的本名啊。

    西侠无名,几百年来无人知晓其来历,自然不会随意告知东方芸琪这个小后辈。

    “你跟那小子倒是合脾气——罢了,既然事情了结,我便回去了。”

    “前辈请慢。”

    东方芸琪挽留西侠道:“您是去见伏道兄?请回去后,转告我此刻的状态。”

    说着,她放开自己身上的月华咒术,让西侠以神识观看。

    一开始西侠有些不解,但神识窥探后,他神色一怔,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孩。

    银光璀璨,宛如一轮明月浮在水上。

    不见魂魄,不见肉身,唯有一轮冉冉升起的月胎。

    “你没研究道鼎术?”

    没有道鼎术的加持,战力如何比肩衰弱期的冰魔。

    “等等——你的金丹——明月?”

    “金丹是太玄之法,太阴一脉何须炼丹?劳烦前辈回去告诉他,我在六阴渊开炉炼月,大道已生。他的道,又何在?”

    说完,东方芸琪告辞离去,飘然归入六阴渊。

    ……

    心猿归体,三道记忆碎片随之被伏衡华吸收。

    看着众人在七政山庄忙碌,伏衡华不动声色地借了一间房,借口调息打坐,躲开其他人的目光。

    关上门,脸上笑容散去。

    面如霜雪,恐怖暴虐的法力轰的一声从体内爆发。

    云轴蓦然腾空,星光笼罩屋室,成百上千尊星神、星君围住房屋,确保异动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外泄。

    可房屋内的桌椅、古玩在这股暴虐的法力波动下,彻底化为灰烬。

    伏衡华闭上眼,默默推敲这三段记忆。

    ……

    第一段,是弘文阁主追逐龙女来到黄幡村、龙王丘。

    在龙女视野中,看到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手持玄火雀翎扇,拱手道:“夫人,我知道你的来历。你若想和傅兄双宿双栖,了结这段事,不妨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我不管你是为了度人,还是救人。总之,我说过,我不会留下这一胎。你速速离去——”

    “夫人不肯要这一胎,担心他为龙王夺舍的孽胎。那不如直接舍给我,我那兄弟转世轮回,正应此身。你不要,我便与你交易,助你恢复人相,让你们夫妇安乐逍遥,了却这段血肉之因。”

    ……

    第二段,是夫人生产的那一刻,天空蓦然有流星划过,直入腹内。

    剧烈的痛感差点通过记忆影响伏衡华的灵神。

    菩提灵神陡然出现,化作一棵宝树将本尊、心猿、黄婆三道灵神遮在树下。

    衡华继续观看记忆。

    在流星入腹的那一霎,夫人听到弘文阁主的怒喝。随后南明离火蓦然在夫人身边烧起,整座山洞化为火海。

    就在夫人绝望之际,弘文阁主闯进来将她救出去。

    看到生下的血胎,书生脸色难看对妇人道。

    “我们被算计了。我的占卜推演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一胎根本不是我那兄弟的转世身。”

    他抬头望着天空,仿佛在观察某个地方。

    “等等,这胎开始化龙了?啊——我的腿——”

    在妇人的惊呼中,她的视野看到一条玉鳞龙尾的出现。

    书生见状,把剑鞘插在地上,一座阵法瞬间成型。

    看到阵法成型的效率,衡华哪怕在关注之时,也不免暗暗琢磨比照。

    他如今的布阵速度,远不及父亲当年啊。

    阵法与周围的七十二块龙血碑共鸣,又变化另一重阵法镇住妇人的龙化,同时也将血胎化龙的趋势镇压。

    “本尊,你看到了吗?”心猿道,“转世身,咱们和欧阳这样的修为,都不可能推算错误。老爹不惜涉水万里,来到西海度人。可到头来寻找到的龙胎,根本就不是义父。”

    如何误导一位精通“天宿之阵”的阵法大师?

    衡华目光看向父亲用来布阵的剑鞘。

    很简单,弘文阁主携带的南明离火剑鞘有问题。

    打从弘文阁主修行开始,就已经被某些人拿去做棋子。其目的,就是为了让黄龙王挑选的龙胎能够顺利降生。

    这个龙胎,是某些人选定的“屠龙者”。

    在黄龙王改造这个灵胎时,某些人暗中动手脚。让应龙族气运而生的龙子,化为覆灭龙族的屠龙之器。

    记忆继续在播放。

    书生对妇人道:“这个孩子不是我那兄弟的转世身,也不会成为黄龙王的载体。夫人放心,你家的使命并没有因为你我而毁灭。相反,这个孩子具备灭龙命格。随着一步步成长,在某些存在的推动下,会将青龙王、赤龙王等龙王骸骨一一收集,最终完成‘九龙归一’。

    “他既是断绝龙王复生的行刑者,也是容纳九龙真魂的容器。他的最后一站,便是黄龙山脉,彻底毁灭黄龙王以及黄龙山脉。届时,龙人一系的宿命就彻底终结。某种意义上,他是你们一族未来的希望,或者称之为英雄吧?”

    “因为那道流星?那道流星到底是什么?”

    “我境界不到,眼力看不透那些人的布局。只能说,为这个孩子加持了一个天命?夫人,如今这个孩子关乎你们一族大兴,你要亲自抚养吗?”

    “怎么,你想毁约?”

    “你若不要,纵然不是我那兄弟,我也会带回去当儿子。可那样一来,对夫人你未免有些不公平。”

    “没什么不公平的。我不养,也不适合养,我又怀孕了。”

    书生低头打量她的处境,皱起眉头。

    “所以你打算……”

    “既然化龙无法逆转,那就自杀了结一切。我——绝对不会当龙。”

    千年了,祖祖辈辈以来,她们一族的宿命便是逃离龙王夺舍的命运。

    伏衡华能感觉到,这份记忆没有任何母爱、亲情的痕迹,却唯独留着浓烈至极,对龙王的恨意。

    因为龙王,她的家族彻底毁灭,所有亲人不是在最后关头自杀,就是被龙血排斥染病,最终爆体而亡。

    “如果夫人想要自裁,以绝龙种夺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或许这件事,我可以进行一次布局。”

    ……

    第三段记忆。

    玉龙看着疲惫的书生再度来到山洞。

    龙爪小心翼翼勾起丝带,将襁褓中的婴儿递过去。

    书生连忙将婴儿捧起。

    “我去了一趟黄幡村,将后面的一些事安排妥当。在未来,这孩子会带着这把剑鞘来这里寻你。届时,我希望你能帮他斩杀白龙王,断绝某些人的布局。”

    “你打算把你的剑鞘给他?”

    玉龙俯视插在地上的剑鞘。

    这把剑鞘如今正运转阵法,压制自己的龙力。

    “不得不给。某些存在谋算我,不就因为这个?而且,我希望这个孩子能有自我选择的机会。”

    书生看着婴儿说:“出生前,我们各方人士就开始谋划他的命运。我认为他是故人的转世身,打算直接将故人唤回。夫人为了和丈夫继续恩爱,也没将这个孩子放在心上。至于那几位和龙王……终究是君临万世的存在,视众生若蝼蚁。

    “仔细想想,我们对这孩子都有所亏欠。不如就趁这个机会,给他一个破局的机会。未来的道路,就让他自己选择吧。也算是我对那几位存在的报复吧。

    “我会用剑鞘施加封印,将他身上的屠龙之力压制。”

    哪怕他抱着婴儿站在山洞口,玉龙心中也涌起一股恐惧。

    伏衡华都能感觉到玉龙对“婴儿”的畏惧。

    并非心里的情感,而是玉龙之体对屠龙之力的畏惧。

    “这股力量先天而生。随着他的成长,智力逐步成熟后,反而会衰减。所以我家夫人说‘人自出生,便是逐步走向衰老与死亡的过程。人在诞生那一刻才是最强大的。赤子婴儿、赤子之心,便是为了让人回返先天。’”

    ……

    那几位存在。

    虽然弘文阁主与玉龙没有挑明,但伏衡华如何不明白?

    “你们且等着。这件事,咱们回头慢慢清算。”

    纵使真仙、龙王,亦难免七情六欲。

    东方芸琪记恨冰魔这个起因,间接导致父亲为救自己消耗法力,最终渡劫失败。

    伏衡华同样恼怒那群仙人暗中设局,害得老爹仓促丢弃仙剑剑鞘,从而对妖潮准备不足,被魔修暗中坑杀。

    “如今想来,他们能干扰父亲的一次占卜。未必不能在妖潮时进行另一次干涉。”

    父亲和母亲,两个惊才绝艳的天才都死在妖潮中。

    这背后,真的只是偶然吗?

    不管真相如何。

    目前,伏衡华已经对“天涯海角”中的几位真仙记上一笔。

    此时,第三段记忆也到了尾声。

    “伏先生,你还有其他要求吗?”

    龙首缓缓低下。

    “你虽然说,我们都有错,对这孩子有所亏欠。但在诸方之中,你是最不亏欠,且对他有活命之恩的人。没有你,他早已被黄龙王夺舍,然后被我活活咬死。

    “到底,这个孩子是我所出。我不喜欢他,但因为这份母子因缘,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此刻的我可以办到,必然帮你实现——现在的我,具备东莱最顶尖的力量。”

    “若平时看到一位劫仙肯让我研究,我肯定拿着屠龙刀一点点把你切片研究。但——”

    书生轻拍呼呼大睡的婴儿。

    “我尚且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养大这个孩子,自己的计划能不能成功,哪好意思邀功?不过……”

    书生想了想,看着孩子又道。

    “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但说无妨。”

    “夫人不喜欢这个孩子。在你我计划中,他来寻母之时,也是你真正归天,散去龙体之日。那时候,应该是你和这孩子的最后一面。我希望在最后时刻,你……至少能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不要让这个孩子对幻想多年的‘母亲’感到失望。”

    “……”

    玉龙沉默。

    伏衡华感觉到这段记忆的动摇。

    随后,玉龙说出最后一段话。

    “我没做过母亲,如我的母亲对我那样的付出,我办不到。此刻看到他,我便想到龙王在我们一族施加的诅咒与压迫。我无法做出保证,但我会尽可能在最后那一日到来时,尽可能掩饰我对这个孩子的复杂情感,努力……努力扮演他所期盼的那个身份。”

    ……

    三段记忆至此而终。

    伏衡华吐出一口浊气,仿佛把内心的复杂思绪一并吐出。

    回想不久之前,龙女对傅玄星的作态。

    他不得不感慨,这位龙女的演技是真不错。

    论起来,她对傅玄星的感观,应该是最复杂的吧?

    虽然是自己生下来的孩子,但从始至终被黄龙王谋划,又成为诸位仙人脱困的媒介。

    打从一开始,她和老爹一样,都被那些人给坑了。

    “父仇子报。这笔账,我来还。”

    顺带,也帮傅玄星把这份债给还了。

    想到傅玄星背负的屠龙使命,伏衡华又开始头疼了。

    他捂着额头。

    “苍龙王和白龙王,一个是机缘巧合借助天罡岛地利优势,一个有老爹的百年布局。换成其他几位龙王,哪有那么轻松?”

    对于屠龙之路,伏衡华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傅玄星如果背负屠龙宿命,那么对延圣龙王也应该有所克制吧?

    突然,疲惫涌上大脑。

    伏衡华劳心劳力多日,虽然是借口歇息闭关,但的确也有些心神损耗,需要花时间调养。

    “要安抚失去母亲的傅玄星,收养黄幡村遗孤……对了,还有裘玉那边答应的勘古……”

    衡华脑子里想着接下来的一桩桩事。

    “斗剑不足一月,也要给斗剑做准备。对了,帮玄剑真人重归仙道,引他入道剑派……”

    各种念头在脑中转动,最终他疲惫的睡去。

    ……

    数日后,伏衡华才神清气爽地从屋子里面出来。

    看到七政山庄挂满灯笼,他吓了一跳。

    走到前堂,见恒寿、啸鱼正跟伏瑶轸说话,几人手中都拿着纸灯笼。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啸鱼:“今天花灯节。四小姐说,要在豹尾岛办一场灯会。既是为黄幡村一众送别,悼念哀思。也是为了让无名小弟开怀,想让他和傅玄星开心开心。”

    “我睡了好几日,他俩心情还没调整完呢?”

    伏衡华看向伏瑶轸。

    伏瑶轸叹了口气:“不是谁都跟你一样,这种事能那么快看开的。”

    突然,她神色一顿,自知失言了。

    恒寿、啸鱼赶紧去看伏衡华,衡华神情如常,从啸鱼手中接过莲花灯。

    “既然要过花灯节,那就弄漂亮些。不然西海的修士还以为,咱们延龙的品味不过如此。”轻轻一摇,灿灿灯火飘出莲灯,逐渐飞到门口,在两侧点亮一颗颗火树。

    “啸鱼,你回头去跟欧阳他们提一提。大家都休息一天,好好乐一乐。刚刚度过惊险一劫,都该休息休息。过两天,我跟他们一起去七政山庄地下的遗迹去看看。”

    “少爷打算帮他们探索遗迹?”

    啸鱼惊了:“那斗剑之事。”

    “我有分寸。我需要去遗迹里面,拿回一件东西。”

    休息几天,伏衡华真正清醒后,猛然想起一件事。

    天邪剑气呢?

    抹杀黎夜后,天邪剑气一并消失。

    当时没有多想,可如今仔细感应,那剑气分明还在!

    而且正在豹尾岛地下的一座遗迹。

    “这门口干嘛呢?”

    殷彦青正好走过来,衡华拎着花灯过去。

    “准备过节啊,还记得吗,咱们小时候都玩耍过。提花灯,猜字谜……我打算在岛上也来一出。”

    他面带笑容过去,伏瑶轸看向啸鱼、恒寿二人。

    二人默默摇头,苦笑不已。

    少爷,断然不是在旁人跟前露怯的人。

    在外人面前,他从来只会摆出那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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