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雨狂云哄, 浓兴不知宵永。
夜色荡凌凌的铺洒在夜幕之上,俯瞰着整个城市的,夜风低低呼号, 树影摇晃,欲拒还迎的遮掩着初夏已至的暧昧气息。
房间里一室旖旎, 浴室的镜子上水珠眷恋而不干脆的划出一道道水痕沟壑, 却一次次重又被蒸腾而起的水蒸气抹去了痕迹, 深浅不一的如同一副艺术画。
床边的拖鞋早已不知所踪, 日上三竿之时,被子才又有了动静。
裸露在外的纤白手臂柔软如缎, 自然垂落,肩头若隐若现的洇红, 如小朵淡色桃花,点缀于此。
身边的人转了个方向,自然而然的去找寻身侧的人, 拥在怀中。
窗帘大概是因为昨晚没有拉严实,而让近午的阳光有了可趁之机,落在了房间的地板上, 影影绰绰的晃动着,张狂肆意。
洛泱缓缓转醒,眉眼惺忪, 发丝蓬松散乱,带着洗发水清淡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交织着再熟悉不过的淡淡奶味。
转头入目即使描眉画目的脸容, 清朗俊逸, 如月之曙。
睡着时候的叶故看起来异常的安静, 和平时毒舌的人截然不同,眼下的泪痣深刻而细微,洛泱就这样看着他,情不自禁地竟伸出手指,轻轻覆盖住了泪痣。
很奇妙的感觉,面容的每一处单看甚至要比许多女人还要精细雕琢,但放到一起却是独属于他的风格,让人看过就再难忘记。
或许是感知到了什么,叶故眼睫微微眨动,有要醒过来的迹象,洛泱心惊,红着耳廓转过身去,佯装未醒,合掌而睡。
身边的动静安静下来,洛泱猜测着叶故应该已经去洗漱了,甫一翻身耳边就触碰到了温热的触感。
叶故撑着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眼角带笑。
“怎么?以为我走了?”
洛泱讪讪,抻着脖子心虚道:“没、没啊,我就翻个身……”
然而叶故就和变了个人似的,一夜过后,张狂的本质展露无疑,他恣意的起床,单手勾过一边的白色衬衫,懒懒披在身上,扣子却没扣上。
若隐若现的人鱼线,清晰落入洛泱眼底。
叶故突然玩心起来了,恶劣的笑,猛地坐在床边俯身,洛泱紧急时刻闭上了眼睛。
耳边掷地有声的笑:“以为我要吻你,嗯?”
却是头顶落下轻轻柔柔的抚摸,发顶散下许多绺长发丝,很快头顶的压力撤去,只留下余韵未散的低笑。
“下次再喝酒,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啊。”
说完,留下洛泱一个人懵懵的坐在床上,还停留在刚在的惊诧之中。
轻易放过……
所以昨晚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洛泱现在就是很后悔,说好的戒酒就因为昨天心情太差,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她懊恼垂头,拂乱头发,长长叹气,整个脸都埋进了枕头里。
“轰炸机”,一生之敌!
重点是她现在只能依稀回忆起昨晚前半场的记忆,后来喝的酒太烈,浑浑噩噩的甚至记不清楚她都是怎么回来的。
洛泱恨铁不成钢,轻碾过唇瓣——
“嘶!”
她倒抽一口冷气,唇瓣丝丝沁出红色,伸手拂过,是血。
只消半分钟,洛泱脑海里混乱的飞过一些碎片画面,“刷”的一下,洛泱的脸登时通红,连带着脖子都有些泛红。
“这人属狗的吗?!”
洛泱红着脸忿忿看向身边的枕头,手心蜷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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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故昨晚见过那个颓废的男人之后,今天在接到那人电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张佩兰的前任丈夫果然是个靠不住的人,也不怪张佩兰说什么都要离婚。
洛可在改名之前,跟那个男人姓许,后来张佩兰离婚后立刻改嫁,踏进洛家门的时候,许可就改了姓氏,彻底斩断了自己的全部过去。
叶故耳中塞着蓝牙耳机,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眼神桀骜,微微扬眉。
“想要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许先生,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最不喜欢做亏本生意,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吧。”
他浅浅垂眸,自然而然落在了刚好亮起的手机屏幕上。
屏幕中,灯光下绾发缱绻,女人颊边浅浅扬起,暖黄温柔,蒸腾起的热气萦绕在身边犹如误入仙境。
叶故不自觉眼神柔软,指腹摩挲着屏幕。
“这个您放心,但凡您需要的,我都可以提供,既然她不仁我便不义。”电话那边,男人声音愤怒,有力穿透手机。
叶故微拧眉,调小了耳机音量,嘴角抹直。
“好,那就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你的愿望,我会满足你的。这周日,我会让你见到她。”
话毕,叶故挂断了电话,看向副驾驶的刘旻,言简意赅:“这周日约一下洛可,我要见她,另外,这件事情不要让阿河知道。”
刘旻微愣,很快应下,最近叶总似乎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连他都没有被告知是要做什么,但刘旻也没有逾矩的权利,自然是老板说干什么就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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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泱难得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田甜新工作室就搬在了洛泱咨询所的后面一条街,五六分钟就能走到。
趁着中午午休的罅隙,田甜就来找洛泱吃东西,她很喜欢各种甜品,几乎每天中午吃完饭都要吃上一个,也许是马卡龙,也可能是草莓慕斯蛋糕。
洛泱肉眼可见的心绪不宁,田甜打了个响指,给她塞了个柠檬味的马卡龙。
“你怎么了?看起来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
洛泱眼神闪躲,不去看田甜,顾左右而言他:“有吗?你想多了吧。”
“诶,对了,”田甜放下手里的银勺,“昨晚叶故带你回家他有没有——”
“没有,绝对没有,怎么可能,你想什么呢!”
田甜眼神迷惑,嘴角缓缓漾上笑,意味深长看着洛泱那急于否定和解释的模样。
“哦~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我只是想问,他有没有骂你,现在看来你俩这是完成了某项大工程哦tvt。”
洛泱气急,睖了田甜一眼,泄愤似的吃掉了盘子里的马卡龙,“你脑子里除了黄色颜料能不能有点别的,不跟你说了!”
田甜失笑,追在她后面,一边逗她一边说:“别啊,我又没经验,你看看我一个待字闺中的单身女性,哪里有这经验啊,是吧叶太太?”
架不住田甜锲而不舍的穷追猛打,洛泱告饶,但她自己也记不清楚昨晚的全部了,只是隐晦的说了些许。
田甜越听越满意,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油然心生。
洛泱顶不住她那炽热的眼神,要撵她走,被田甜反握住手,语气笃然。
“阿河,你这分明就是瞒不住了,你看看,就这样都能影响你这么久,是个人有双好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你有多喜欢他好吧。”
洛泱静默无言,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膝,喃喃而语:“可他能有更好的第一选择,我又怎么能阻止他去遇到更好的人呢……”声音低低盘旋,像是在质问自己,茫然又纠结。
田甜伸手落在她的肩头,轻拍两下。
“你怎么就确定,你自己不会是他的第一选择呢?去试试看嘛,拜托,你可是阿河诶,什么时候这么不自信了。”
她耸耸肩,又道:“反正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有本事的,要说配不上明明也是叶故那吊儿郎当的二世祖配不上好嘛。”
洛泱看着田甜洋溢着信任的面颊,好像在她的描述里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个自信骄傲也曾高昂着头颅的自己。
临走之前,田甜又从门口返回,洛泱疑惑。
她郑重其事的拍拍洛泱,“总之你记住,你可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不管这婚姻里有多少真真假假,这身份和结婚证可比黄金还真!”
“再说了,这电视剧先婚后爱的可不少,保不准你们就是呢,别怂,阿河!酒可不能白喝啊!”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洛泱眼眸深邃,在门口驻足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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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先生现在已经慢慢每周准时进行问诊治疗,情况明显的在好转,洛泱自然是乐见其成。
英雄总是惺惺相惜,沈墨在设计方面有旁人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才能,如果真的断送在心理疾病中,是在是很可惜。
电梯里,两人相顾无言。
倏地,沈墨轻笑,说:“洛医生知道,我为什么当时会突然决定接受治疗么?”
洛泱垂眸微怔,些许错愕,猜测道:“是因为想到了那条编织手链的主人?”
洛泱其实并不确定,但冥冥之中,她觉得那条手链对于沈墨而言是心里深藏的秘密。
沈墨顿了顿,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也不是,其实那天您在医院看过我之后,我遇到了一很有意思的人,一个跟你一样很固执的人。”
洛泱失笑,“也是因为您的设计作品慕名而去的吗?”
沈墨没有否认,电梯开门的一刹,道:“他很有意思,上来就告诉我要买我不参与售出的设计作品,很猖狂,说:‘如果以后和夫人吵架了,就怪你今天没有同意把东西出给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在我面前这样狂妄的人,不过他说了句话,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洛泱跟在沈墨轮椅旁边将他送到门口,来接的车子已经恭候在门外。
“什么话?”
轮椅转过方向,正对着洛泱,沈墨薄唇开合:“他说,当决定等一个人的时候,就表示早已默认这辈子就这个人了,机会靠自己争取,自己的人自然也要自己去爱。”
来接的车缓缓开近,在沈墨面前驶停。
离开前,沈墨笑,“他说的不无道理,不是么?”
“所以,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