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橙清醒的时候, 发现自己手脚被麻绳绑住,正躺在一辆马车里。马车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只青布引枕和一只旧木架,装t 饰极为简陋。更要命的是, 马车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飞驰, 许是走的凹凸不平的山道, 一路颠簸剧烈, 好几次楚橙都撞上车壁。
她手脚动弹不得, 脑子也晕晕乎乎,待回忆起发生了什么, 大骇,下意识去开窗想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
然而对方做的十分周全, 马车的窗子被木板封死了, 仅有零星的光线透进来, 让楚橙知道这是白天。
她全身都很疼, 艰难地挪动身子,用脚踢了踢车门。门外肯定有车夫的,她很确定。
楚橙一边动作, 一边脑子转的飞快。她初来颍州,能和什么人结仇呢?楚橙自认为是没有的,对方既不是她的仇人, 难不成是陆长舟的仇人?想绑了自己威胁陆长舟?
这时候, 马车越过一道山沟,颠簸的更加厉害了。楚橙脑子天旋地转, 简直难受的快要吐出来。她死死忍住, 再次用脚踢车门。
门外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声音, 听声音是个粗壮的汉子, “闹什么?老实点,到了地方自然会放你出来。”
楚橙才不会老实,她继续踢门,只听对方骂骂咧咧一阵,门终于被打开,进来一个身材臃肿的婆子。
这婆子约莫四十来岁,一身绣花的青衣,见了她笑笑,热切道:“哎哟,小娘子醒了。”
原来这辆马车上,除了她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一门心思赶马车,女的进来和她说话。楚橙感到马车拐了个弯,接着颠簸就消失了。许是到了平坦的大道,马车继续疾驰。
她往后退了退,借着昏暗的光线,看见那婆子左眼皮上方有颗硕大的黑痣。楚橙别开脸,尽量用镇定的语气问:“你们是谁?抓我做什么?”
对方在她面前坐了下来,乍然凑近,盯着楚橙看几眼,啧啧出声,“世界上竟有如此标志的小娘子,我还是头一次见。”她甚至用捏着帕子的手拍了拍楚橙的脸蛋,说:“这小脸嫩的跟鸡蛋似的,肯定讨人喜欢。”
那婆子的手帕和身上,都有一股油腻的味道,楚橙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忍着恶心,“你们抓我,是为了钱吗?”
“自然是为了钱,若为别的就不用我来了。那帮男人笨手笨脚的,伤到你怎么办。”
长这么大,楚橙还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她声音有几分颤,说:“我有钱,想要多少我给你们就是了。送我回去,多少钱都行。”
那婆子嗤笑一声,“我说小娘子,你还真是天真。可知我们到哪里了?颍州可远着呢,你睡了两天,我们一直在赶路。”
其实楚橙也隐隐猜到了,他们现在应该出了颍州城,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昏睡了这么久。这会惠娘临阳应该在找她了,可是他们能找到她吗?
“你到底是谁,为何抓我?”
婆子笑道:“莫要多问,总之你只要听话,不要惹事给我添麻烦,从现在开始到我们要去的地方,我t 都不会为难你的。”
她笑起来,眼皮上方那颗黑痣好像有生命一样,不住的抖动,楚橙看的又是一阵恶心,终于忍不住吐在了婆子身上。
“呀——”车内一阵恶臭,那婆子嫌弃的不行,不住道:“你这个祸害,尽给我找事是不是?”
说罢,见楚橙似乎还有继续呕吐的架势,赶忙打开车门,对门外的汉子道:“停车,停车!让她吐完再走!”
须臾,飞驰的马车终于停在了路边。楚橙被一股大力拉出马车,摔倒在路旁的枯草上。她歪倒着歇了一会,这才看清四周的景象。
四周皆是光秃秃的荒山,一眼望去山都长得一个样,根本看不出来是哪里。她作势呕了几声,那婆子忙扔过来一块帕子,厉声道:“自己擦干净。”
“嬷嬷,我的手……”
二人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手脚还被绑着,总归一个女子,荒山野岭的还能跑到哪里去。婆子就解了她手上的绳子,不过脚上的仍然绑着。
楚橙就背过身去,用力干呕起来。期间趁人不备,她将身上那只在感业寺祈福的福袋藏在了枯草里。
好一会,她吐完了,两人又催促:“赶紧上路。”
就这么着,楚橙坐在马车上,昼夜不停地去往莫名的地方。抓她的两个人似乎赶时间,不分昼夜的赶路,只是偶尔停下来吃些干粮喝喝水,又继续上路。终于三日后,他们到达一个小镇。
婆子笑道:“下来吧,我们到了。”
他们到时正是晚上,镇子安安静静,犹如鬼魅一般。楚橙几乎是被押着进了一家客栈,她依旧被绑着,等了好一会,听到一阵脚步声,须臾,那婆子就笑呵呵奉承起来,说了不少好听的话。
一道男声响起:“此事你们做的不错,下去领赏吧。”
认出那阵声音,楚橙大骇,绑她来此处的人,竟然是白木詹!他想做什么!
很快,白木詹推门进屋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他看楚橙一眼,许是因为心虚,飞快地别开眸子,吩咐两名侍女给她松绑。
“抱歉,委屈你了。”
楚橙觉得,白木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待手脚上的绳子解开,她迫不及待问:“你绑我到此地是何意?”
白木詹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了下来,说:“自然是送你去见该见的人,听闻端王殿下很喜欢你?”
他这么一说,楚橙就明白了。虽然尚且不知白木詹为何要帮端王做事,但她知道了接下来自己的命运。白木詹竟要将她送去给周元烨!
即便和陆长舟成亲那么久,但楚橙发现,周元烨带给她的恐惧是天生的。梦中被冷待,被赐死的场景历历在目,她不住地发抖。
白木詹见状,似乎还有点良心,安慰说:“你不要怕,端王前途无量,跟着他你不会吃亏的。”就在两日前,他已经得到消息,太子近来频频晕倒,身子似乎已经快不行了。
太子去后,最大的受益者t 无疑是端王,白木詹为自己这个明智的决定高兴。
“我是你的弟媳,万万想不到表兄竟会做出这样的事。若我的夫君知道,若白表姐知道,你……”
白木詹面目突然变得狰狞,呵道:“闭嘴!”
他喘着粗气站起来,说:“各人有各人的苦衷,况且我是在帮你。端王日后继位,你就是宫妃。”
“呸!谁稀罕!”
见楚橙如此不顾形象,甚至啐了一口,白木詹微微愣神,说:“那也由不得你,你在大庭广众下被人掳走,我已派人将消息送至京城,平阳侯府知道此事,即便你不愿意,也回不去了。”
他说完走到门口,说:“好好休息吧,明日我亲自送你去禹城。”
这一夜,楚橙终于得以沐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她躺在床上,胆战心惊根本无法入睡。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尽是周元烨赐毒酒的画面……
紧接着,她又想到了陆长舟。这时候她的夫君肯定还在温大夫那儿,若半个月后知道此事,他会怎么做?是不顾一切地寻找自己,还是就这么弃她而去?
想到日后世上没有平阳侯府的三奶奶,端王要多一个妾室,楚橙就不住地流眼泪。终于,她哭累了,枕着胳膊静静睡了过去。
白木詹说到做到,翌日一早,就带上她去往禹城。这儿距离禹城已经非常近了,走水路不过两天的路程。他已经联系上周元烨,二人约定好三日后见面。
待上了船,楚橙察觉看守的人多了一倍。这一带水流湍急,又因为才下过雨河水暴涨,船只的速度非常快。
上了船,白木詹警告她:“不管你会不会浮水,我都要提醒你一句,我们走的这段水路非同寻常,即便水性最好的男子跳进河里,也不定有本事活着上岸。所以,不要打歪主意。”
楚橙知道,他是在威胁自己,若敢跳河逃跑,有极大的可能没命。
刚上船时,楚橙确实抱着跳河逃走的想法,但见水流的那一刻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但她知道,不能坐以待毙,若到了禹城周元烨的地盘,想跑只会更难。
一整个下午,楚橙都在计划逃跑的事。晚上,她叫侍女送来一壶酒,假装喝多了睡倒在床上。许是想着在船上,她想跑也跑不到哪里,这天侍女们就放松了警惕。
等看守她的侍女出了屋子,楚橙蹑手蹑脚起身,将酒壶里的酒浇在床榻和帐子上,紧接着打翻烛台,很快火便烧起来。
屋内黑烟滚滚,楚橙忍着刺鼻的烟味打开窗子,将一只花瓶投入水中,紧接着躲到了柜子里。
马上就有人发现着火了,嘈杂一片。楚橙躲在柜子里,忍着呼吸听见白木詹问:“人呢?”
一帮侍女侍卫到处搜寻,因柜子旁边火势太大,他们只看一眼便走了。不知是谁道:“窗子开着!”
“属下方才听到扑通的一声,是不是……跳船逃了!”
白木詹万万没想t 到,水流湍急成这样,楚橙真的敢跳河!眼看着这艘船火势越来越大,只能弃了,命所有人上另外一艘船,在身上绑住绳子下水寻楚橙。
他们走后,楚橙才从柜子里出来。这艘船已经快要散架了,楚橙捂住口鼻来到甲板上,彻底慌了。
她其实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完全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眼下船只火势这么大,马上就要烧到脚边了,看看那湍流的河水,难不成真要跳下去?
幸好这时,连上天也开始帮她,天空隆隆两声,竟下起雨来。雨水浇灭火势,楚橙得以在已经烧的漆黑的船只上,勉强度过一晚。这惊心动魄的一夜,总算在绵绵细雨中过去了。
楚橙寻到勉强能避雨的屋子过了一夜,翌日清醒时,她发现不知何时船已经搁浅在一处浅滩,四周荒芜,仅有一大片干枯的芦苇。生怕白木詹发现她的计谋,楚橙不敢耽搁,当即简单收拾一下,下船走进了那片浅滩。
浅滩上淤泥不厚,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不知多久,还是一个人也见不到。楚橙边走边哭,简直狼狈极了。她长这么大从未穿过这么脏的衣服,饿过这么久的肚子,越想越委屈,楚橙流着眼泪一直走不敢停下,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说话声。
“可找到人了?”
“回禀端王殿下,船上没人,这一带的芦苇丛也搜过了。”
周元烨戾气很重,怒道:“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她,你们提头来见!”
数日前,他接受了白木詹的提议。周元烨肖想楚橙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对楚橙的那种感觉非常奇怪,好像天生的逆反心理作怪,越是得不到的越想要。但又好像不止如此,周元烨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楚橙,本来就应该是他的人。
禹城的事解决的差不多,他就在渡口附近等待白木詹,没想到昨晚白木詹派人来报,说楚橙跳河跑了!
周元烨又气又急,一晚上都没睡,亲自来到事发地点附近寻人。他沉声吩咐了什么,只见另一波人钻进了楚橙藏身的芦苇丛。
完了,楚橙心中叫苦不迭!
她不认识方向瞎跑,竟跑到周元烨的地盘上来,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楚橙欲哭无泪,秉住呼吸,开始悄悄往回跑。心里不住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作者有话说:
小侯爷正在赶来的路上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