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着, 陆长舟到了。他在门外隐隐约约听见楚橙说什么年纪大,也没多想,进屋就见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尤烈暗暗打量这位外甥女婿,听闻陆小侯爷病弱, 本以为会见到个瘦弱憔悴的男子, 未曾向想竟是这般芝兰玉树, 若非微微泛白的脸色和浑身药香, 尤烈就要认为这人是装病了。
二人互相拜过, 陆长舟再让人奉上备好的见面礼。给尤烈的是一柄苗刀,通体黑亮刀刃泛着红色的光芒, 薄如蝉翼削铁如泥。
不得不说,这个礼物简直是送到尤烈心坎里去了。他好刀, 贵的便宜的, 见了就想拿在手中试试。尤烈掂了掂那柄庙刀, 哈哈大笑:“好刀!”
“舅舅喜欢就好。”陆长舟道。
拿人手短, 许是这柄苗刀太合心意,尤烈忽然就觉得,眼前这年轻男子顺眼了些, 拍拍陆长舟肩膀:“坐。”
二人坐下说话,说t 着说着就聊到军营的事,愈发投机。尤烈是个爽快人, 聊到畅快处举起酒杯:“贤婿, 我们干一个。”
陆长舟只得陪了几杯,他酒量不错, 况且这里的酒味道又淡, 连喝几杯都不碍事, 倒是尤烈渐渐撑不住了。
能喝酒, 说话做事爽快,分别时尤烈对陆长舟已是相见恨晚的态度,拍着他的肩:“贤婿,下次……再喝。”
等上了马车,楚橙才发现陆长舟双颊薄红,掀开车帘晚风拂过,也不知他是不是难受,靠着车壁轻轻蹙着眉。
楚橙靠过去,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舅舅喜欢喝酒,为难你了。”
“还好。”陆长舟仍是靠着,以指腹揉着额角。
瞧他太难受了,楚橙过意不去便凑近,轻声问:“是不是头疼?要不我帮你揉揉。”
话音落下,陆长舟倏然睁眼朝她望来,深邃的眸子被夕阳余光染上一层金。
目光相视,楚橙莫名不自在,解释说:“我手法还可以,以前专门学过的。在扬州时外祖母总头疼,我就找师傅学习了一套按压额头的方法,你……要试试吗?”
陆长舟点头,“试试吧。”
楚橙笑了笑,将袖子拉高一些露出一截莹白似雪的手腕。可是陆长舟太高了,即便坐着也比她高出半个头,楚橙想要够到他的头都有点费力,更别说按摩了。
少女一双细白的胳膊抬的高高的,见她实在费力,陆长舟就道:“换个姿势。”说罢他顺势躺下,枕在了楚橙的腿上,闭着眼说:“可以开始了。”
这个动作实在太突然了,直到陆长舟头已经枕在楚橙腿上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倒也不是很重,可楚橙的腿上第一次枕了个人,不太敢动。
她犹豫着怎么下手,又听陆长舟问:“怎么还不开始?”
语气自然,好像他枕在自己的腿上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顾及今日他把舅舅哄得高兴,还送了表姐礼物,楚橙便乖乖伸手,在他额头轻轻按压起来。
陆长舟阖着眼,只感觉一只温热的柔荑落在皮肤上,带着股淡淡的香,力道不轻不重,好像一只猫爪子在他头上踩来踩去。他微微勾唇,极为舒服地睡了过去……
等到了平阳侯府门口,天色将暗,长形灯笼红光一重重晕染,人声渐近。马车停下陆长舟却还是一动不动,好像沉沉睡了过去。主人不发话,车夫等侍从也不敢多问,只得规规矩矩候着。
两人认识这么久,楚橙还从未看过他睡着的样子。清醒时的陆长舟剑眉星目,高高在上犹如巍巍山岳不可接近,睡着时好像浑身的刺都软了下来。枕在她的腿上,半躬着脊背呈婴儿卧眠的姿势。
借着昏暗的光线,楚橙发现他的眉微微蹙着,便情不自禁地伸手去帮忙抚平。然而她才靠近,手就被男人用力地抓住了。
陆长舟惊醒,罕见地懵了片刻,反应过来后问:“什么时辰了?t ”
他的手劲很大,楚橙疼地嘶了声,陆长舟马上放开了。
“戌时,已经到平阳侯府了。”
陆长舟便从她腿上爬了起来,揉揉额角,感到不可思议。
或许是成长环境所致,或许天生就是冷漠的性子,他这个人戒备心很重。平时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楚橙翻个身陆长舟都能睁眼,但今日他却睡了那么久,中途连梦都没做。
这个女子,就当真令他这么放松吗?
“你怎么啦?可是头还疼着,不若唤大夫来瞧瞧。”楚橙呼呼被他抓疼的手腕,声音软糯糯的。
陆长舟一听,黑暗中笑了下。声音软成这样,能不放松吗?
他率先下了马车,站在地上等着楚橙下来。可是陆长舟睡的实在太久了,楚橙的腿被他枕了一路,脚才落地便麻了,软趴趴的根本站不住,朝一侧倒去。
陆长舟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这还在大门口,眼下正是众人回府的时候,几位夫人见状不约而同笑了笑。
楚橙腿麻的厉害,怪他:“还不都是你害的,睡了那么久,把我腿都压疼了。”说话声娇滴滴的,嘟着小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这时候侯府门口人不少,听闻这话纷纷望来,小声嘀嘀咕咕这对新婚小夫妻真是腻乎,赵元湘也在其中。不过她抿着唇,看向年轻男女的目光忽而热切,忽而悲戚,很是一言难尽。
楚橙自然知道大家在看她的笑话,可是腿就是麻得动不了,只得推搡一下,说:“你先走,等我的腿好了自己回去就是。”
说着,唤惠娘过来扶她。谁知,陆长舟一把推开惠娘,附在她的耳旁,低低说了声:“别动。”
紧接着,陆长舟弯腰,一手揽住楚橙蝴蝶骨,一手挽住膝盖弯将她抱了起来,朝府中走去。
途经一群看热闹的人时,其中不知是谁没忍住惊呼了声。楚橙双手揽着他的脖颈,又羞又愤,简直不知该蹦下来,还是装死忍过去。
入了府门,回院的途中一路碰上不少人,眼睛都瞪直了。大庭广众下抱妻子,倒没什么不雅,只是这事发生在陆小侯爷身上,就令人不得不惊叹了。
陆长舟恍过无人之境,神色平静没分一点眼神给路人,只是低头看了看楚橙,低声笑道:“你若不好意思,可以把头埋在我胸口。”
反正已经不能再更丢脸了,楚橙便像只小乌龟似的,脖子一缩埋在陆长舟胸口,催促:“走快一点。”
因尤莹秋是第一次来汴京,接下来几日楚橙都不在府中。陆老夫人得知尤家人来京,也嘱咐她多陪陪家人,全部开销走她的私账。
楚橙没接,招待表姐的钱她还是有的。表姐妹二人好像又回到了在扬州的时候,吃吃逛逛感情好的俨然是一对亲姐妹。
这天,楚橙约孟盐在茶馆见面。茶馆临江,环境清幽不时传来悠远的琴声,院中栖息着三五只白鹤,尤莹秋好事,便拿了东西t 去院子逗白鹤玩,留楚橙和孟盐说话。
孟盐进宫当差已经快半个月了,他武艺好很快得了文婧公主青睐,在宫中一边当值一边打听田素的消息,出乎意料的是,宫中根本没有一位名田素的太监。
“三奶奶,宫中十二监四司八局属下都打听过了,只有两位姓田的太监,都不叫田素。”
楚橙对这个结果也是没想到,托腮静静想了会,只想出两个可能。要么这时候田素尚未入宫,要么发生了什么变故,田素或许……已经不在世上了。这辈子最大的变故,便是她的婚事。她没有嫁给周元烨,楚皇后就不可能将田素送来为她治病,况且梦中田素是何时来到她身边的,楚橙不得而知。
如今之计,恐怕只能派人去岭南看看,打听田家的人。只是岭南山高路远,来回一趟至少半年。思及此,楚橙就有几分丧。
孟盐还要当差,楚橙让他回去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犹豫过要不要找陆长舟帮帮忙。他的人手肯定比自己的要得力,只是做梦的事难以解释,一说谎肯定露馅……
楚橙不知道的是,虽她没打算告诉陆长舟,但陆长舟却辗转得知了这件事。这天,他在冷泉竹轩给周文恩讲解书文,洪顺来了。
自从成婚后,洪顺大部分时间跟着楚橙,倒不是陆长舟有意监视她,而是担心她出什么事。
洪顺今天入宫给陆长舟送药,随意提了一嘴,三奶奶和尤莹秋在茶馆喝茶,期间还见了那个叫孟盐的男子。
“孟盐?”陆长舟一听,执笔的手微顿,这才想起来是谁,漫不经心问:“她见孟盐所为何事?”
洪顺道:“属下也不知,每次三奶奶和孟盐见面,属下都在的远,听不清说什么。”
“每次?”陆长舟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她和孟盐……经常见面?”
洪顺:“也不常见,不过前几天见过一次,今天又见了一次。”
“我知道了。”陆长舟淡淡道。
不多时,洪顺便退下了。这件屋子并非只有陆长舟一人,周文恩就坐在不远处练字诗文。
小家伙竖着耳朵,听见这事走过来,胡话张口就来你:“陆表哥,仙女姐姐是不是变心,不喜欢你啦?”
“休要胡言。”陆长舟将他拎到书桌前坐好,语气有几分严厉:“好好练字。”
可是周文恩已经乏了不想写字了,坐没坐相道:“陆表哥这么冷这么凶,仙女姐姐不喜欢你也很正常。”
陆长舟轻啧一声,一字一句道:“周——文——恩。”
知道他每次这么说话肯定没好事,周文恩就不敢再贫嘴了。恰好此时文婧公主送凉饮进屋,问:“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周文恩挪着小步子躲到文婧公主身后,胆子大起来:“我说陆表哥凶巴巴的,表嫂肯定不喜欢他!”
“别胡说!”文婧公主捏弟弟的鼻子,“表嫂可喜欢陆表哥了,上次t 在凌春殿,表嫂还告诉我她喜欢陆表哥,喜欢死了,一见陆表哥心脏就怦怦跳,恨不得天天都见面呢。”
周文恩鼻子被捏的痛了,嗷嗷直叫。
等把这个吵闹的小家伙重新摁在椅子上练字,陆长舟才出门追上文婧公主,手负在身后,“她……那些话楚橙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就我生辰那天呀,表嫂亲口说的,我还会骗陆表哥不成?”
确实没有骗他的必要,陆长舟知道,文婧公主从不说谎。
心中涌着不知名的情绪,陆长舟沉默一会,终是唤来临阳,吩咐他去查查楚橙见孟盐所为何事。他知孟盐救过楚橙,楚橙有心表示感谢,可是短时间内见两次就不大正常。
打听消息对临阳而言本就不是难事,陆小侯爷身边能人辈出,其中又有暗哨,临阳不过半个时辰就回来了,禀报说:“除去回门那日,三奶奶一共见过孟盐两次。一次是半个月前,三奶奶举荐孟盐入宫当文婧公主的护卫,此举应是出于感谢。第二次是今日,三奶奶让孟盐在宫中寻找一名叫田素的太监,至于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田素……”
陆长舟默念这个名字,当天从冷泉竹轩出来后,就找到李敝,向他打听田素的事。
李敝掌管内务府,也就是翻翻名册的事,他道:“确实有个叫田素的,在预入宫的名单上,这会应该还没净身呢。”
“人在哪儿?”
每隔三年内务府都会选一批宫女太监入宫,预名单是指已经准备好入宫,但尚未接受选拔检查的人,上面记有入选人的姓名,住址等信息。
李敝道:“清乐坊。”他说完哟一声,笑了,“那可是个好地方,听说最近从西域来了一批姑娘,不如今晚一块去快活快活?”
大周朝人喜欢喝酒集体□□,清乐坊便是其中达官显贵最喜欢去的一处,那儿的姑娘有清倌也有红倌,各个姿色一绝。
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陆长舟便要走了,“我成婚了,不合适。李大人只管去,帐记在我的头上。”
李敝并不放过他,“那多没意思,这事就要人多才热闹!再说怎么不合适了,男人喝喝酒听听小曲再正常不过,难不成小侯爷惧内?再说,我帮你两次了!”
“你我一起去清乐坊,不仅能听曲喝酒,还能顺便见见你要找的田素,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这么说也没错,算上明桃的事和这次,陆长舟确实欠李敝人情,他犹豫时,李敝一锤定音:“就这么办,明天清乐坊不见不散。”
也是巧了,这天下午楚橙和尤莹秋逛街回府,马车行到清乐坊时,忽见里面出来一个熟人。那男子书生模样,端的是风度翩翩,正是和尤莹秋已经订婚的严承。
严承从清乐坊出来后上了一辆马车,转眼消失不见。但尤莹秋还是认出了他,那张脸,她再印象深刻不过了。
霎时,尤莹秋绞紧t 了手帕。
她和严承青梅竹马订婚许久了,只等今年秋闱后严承回扬州二人就成亲。她在扬州常常收到严承的信件,信中那叫一个相思成疾。尤莹秋这次追随父亲悄悄来京,本打算给严承一个惊喜,谁知,她看到了什么?
清乐坊是什么地方,看看门口花枝招展的女子就知道了。
尤莹秋气血上头,就要下马车追上去,可是严承的马车已经走远了。她又要闹着要进清乐坊,看看是哪个狐狸精勾走她的未婚夫。
同尤莹秋一样,楚橙也愣了,还好她反应快拦住了她,劝道:“表姐,这地方女子去不得。你冷静冷静,我们再想办法。”
尤莹秋已经哭了,赌气:“我不管,我就要进去,我要亲手抓烂那对狗男女的脸呜呜……”她哭着哭着,拉过楚橙的手,哽咽:“好橙橙,你想想办法呀……”
见她难过成这样,楚橙也心疼。从小到大,表姐待她是极好的,楚橙便道:“不如找舅舅?”
“我不要,我要亲手让那对狗男女好看!”
没有办法,楚橙便道:“那我叫人打听一下严承何时再来,表姐换上男装扮作男子混进去,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何?”
“这法子好!”尤莹秋擦擦眼泪,“你会陪我一起去的吧?”
作为平阳侯府的孙媳妇,这种事楚橙本不该参与的,但她实在心疼表姐,咬咬牙下了决心,“那是自然,到时我多带几个人,进门寻到他们痛打一顿!”
“你最好了!”尤莹秋哭着来抱她。
消息很快就打听清楚了,严承每日下午都会到清乐坊寻一名叫阿怜的女子。说做就做,翌日下午,楚橙准备好男装,清点了几个小厮,打算瞒着陆长舟干一件大事。
她不想让陆长舟知道,若他知道了自己能不能去都不知道。因此,楚橙特地给陆长舟打好报告:“我今天要陪表姐逛灯市,可能回来的晚一点。”
想到李敝的邀约,陆长舟一阵头疼,道:“今日宫里事情多,我回来也会晚一些,你莫等困了就自己睡。”
楚橙巴不得他一晚上都不回来呢,赶忙点头笑呵呵地答应了。
送走陆长舟后,楚橙翻出那身男装,出门时,发冠一束玉扇一折,俨然是个俊俏的公子哥。尤莹秋也打扮好了,两个俊俏小郎君坐在马车上,果不其然申时左右,严承从马车上下来,气定神闲地进了清乐坊。
那瞬间,楚橙清晰地听见表姐的拳头咯咯响,车厢内弥漫着一股沉沉的低气压。
尤莹秋一拳捶在车壁上,愤愤道:“走,进去抓狗男女!”说着就率先下了车。
毕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说不紧张是不可能。楚橙心里除了紧张,还莫名有那么点兴奋,好像要去做什么坏事一样。
哼,谁说清乐坊只有男子能进了?她今儿也要去,看看里头的姑娘能有多漂亮,这地方到底有多快活!
外祖母,我要像男t 人一样去做坏事了!
这么想着,楚橙拍拍胸口,往嘴里吞了两颗药丸,防止一会进入清乐坊见到什么刺激的,接受不了犯心疾。
楚橙带上三五个小厮,一群人衣着光鲜亮丽,浑身上下只写了“有钱”两个字。才进门就有老鸨迎上来,像迎财神一样将他们迎到一间雅座,笑问:“几位爷,今儿来想找什么样的姑娘呀?”
楚橙有点局促,尤莹秋更不用说,她就不是来找姑娘的。老鸨见几人年轻俊俏,一看于风月之事就是新手,介绍道:“你们想找清倌还是红倌?”
“有区别吗?”
老鸨娇羞一笑,马上给几位新手详细地介绍一番。哪个姑娘琴艺好,那个姑娘会下棋,哪个最会哄男人欢心,介绍完问他们,“要什么样的?”
尤莹秋已经等不及了,开门见山,“我要找阿怜姑娘,她在何处?”
“哎哟,那不巧,她有固定的客人。”老鸨为难道。
楚橙立马丢过去两琔金子,“这些够不够?”
老鸨见钱眼开,哪会不同意,更何况包下阿怜的那个男人出手可没这么阔绰,一个月才给三两银子,抠门死了。
她马上叫一个侍女去请阿怜,尤莹秋冷冷道:“不用了,她人在哪儿,我过去找。”
楚橙要跟过去,尤莹秋眼神示意不用,知道她的脾气,楚橙便叫两个小厮跟着她,省的吃亏。
不多时,雅间里就剩下楚橙和另外三个小厮,老鸨也看出来了,这些人中就这位玉面小郎君能做主,是个有钱的,又再度给楚橙推荐姑娘。
为了不让人知道他们是来故意找事的,楚橙道:“把你们这儿最好的姑娘请过来陪我下棋。”
“小郎君,清乐坊最好的姑娘叫含嫣,今日已经有客人了。”
楚橙大方道:“我出两倍的钱,把她请过来。”
“这……”老鸨为难,“实在不是我不肯,而是今日点含嫣的大人位高权重,奴万万得罪不起啊。”
楚橙随口一问,“哦,是谁?”
“是李大人和平阳侯府陆小侯爷。那位李大人掌管皇宫内务,平阳侯府就不用说了,您肯定听说过吧,陆小侯爷那可是……”
楚橙打断了她:“等等,你说谁?哪个陆小侯爷?”
陆长舟竟在这个地方?他不是今日宫中事多,要晚归吗?
楚橙简直不敢相信,陆长舟会骗她这个事实。并且,骗她的原因,竟还是为了到这种地方来!
她唰地起身,自己都不曾察觉浑身已经没了力气,压住颤抖的声音,道:“久仰陆小侯爷大名,我早想结交一下。他在何处,你带我过去!”
说罢,又丢了一琔金子过去!
老鸨拿钱办事,当即就引着她出门,穿过一条长廊,身后嘈杂渐渐远去,四周环境变得开阔雅致,小桥流水,白墙小院立于眼前,里面传出清雅的琵琶音,嘈嘈切切,婉转无比。
老鸨进门通报,楚橙候在门外,心里冷哼一声:t 他那个夫君倒是会享受,还听琵琶曲,也不怕晚上耳朵疼!
她愤愤想着,屋内老鸨禀报完,极有眼力见地望两位爷一眼,帮楚橙说了些好话。
陆长舟本不欲见,来这个地方结交他的人,除了趋炎附势还能为了什么。李敝抱怨:“把人叫进来吧,你一个人喝闷酒都不陪我,多个人还能热闹热闹。”
今日做局,一来为见田素,二来为答谢李敝,既然客人发话,陆长舟也不好说什么,便允了。
老鸨出去不久,紧接着进来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头戴紫色嵌宝金冠,齐眉处束翠玉抹额,折扇一握说不出的风流韵致,当之无愧玉郎二字。
李敝身旁围着几个女子正给她斟酒,剥葡萄,沉溺其中没注意有人进来,陆长舟抬眸,第一眼觉得面熟,第二眼怔住了。
楚橙怎么在这儿?
活了二十三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陆小侯爷,平生头一次感觉脑袋轰了声。他反应不及,楚橙已经来到他身旁,啪一声坐下,赌气似的,端起陆长舟面前的银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陆长舟回神,问:“你怎会在此处?”
“怎么,你能来我不能来?”楚橙像吃了炮仗似的,小脸皱巴巴,看起来似乎恨不得和他打一架。
陆长舟垂眸笑了下,伸手摸摸她的耳朵,语气带着点哄,“你误会了……”
“我不听我不听!”楚橙捂着耳朵,撅起小嘴:“眼见为实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说什么今日宫里事情多要忙到很晚,怎么,陆小侯爷在清乐坊有什么可忙的?”
“你不也在此处?”
楚橙语塞,“我……我是来这里办正事。”
陆长舟学舌:“我也是来办正事。”
“你这个人……讨厌死了。”不知不觉,楚橙声音竟开始哽咽,眼泪不争气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一滚啪嗒落下,“我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她哪里知道,陪表姐来教训狗男女,竟还带赠送意外惊喜的。
胸口好像堵了一团东西,怎么都散不掉。楚橙仰面,试图将丢人现眼的泪水收回去,可是一切都是徒劳。不仅收不回去,眼泪反而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连续不绝。
其实她也不是不能接受陆长舟来这种地方,只是为什么要说谎呢?他今日说了这个谎,以后不知哪天还会说谎,长此以往这人还有什么话是她能信的。
楚橙自己的未曾发觉,潜意识里,她已经做好要和陆长舟长期纠缠的准备了,这才愈发伤心。
说着,她起身,抹抹眼泪开始往外走,陆长舟不顾身后李敝的一连串问题,也起身追了出去。
楚橙走的飞快,可惜她正在气头上根本分不清出口,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走,在园子里绕来绕去走的火气更大。
“什么破园子,修建的跟迷宫似的……”
陆长舟紧紧跟在身后追,终于前方高墙阻断了去路,楚橙渐渐停下,陆长舟追了上去。不t 想楚橙忽地一个转身,鼻子正好撞上陆长舟胸膛。
在委屈的加持下,一点点疼痛都被放大,楚橙捂着鼻子,哇一声哭出来,边哭边骂:“都怪你呜呜……走开……”
她一哭,陆长舟就有点手忙脚乱,竟是不知道先该解释,还是先看看她的伤势。最终,他低下头去,捧住楚橙下巴,温声道:“撞疼了?我看看。”
“不给你看。”楚橙别过头,将他推远些,“我不要你管。”
陆长舟又走近,这次用了点力道,将人强势地压进怀里紧紧抱住,不准她挣脱。男人四肢修长有力,一只手就能把人抱紧,另一只手抬起楚橙下巴去看她的鼻子。
他道:“我是你的夫君,我不管你谁管你?”
楚橙挣扎着,奈何她软手软脚,那点力道于男人而言根本不值一提。挣不脱陆长舟的怀抱,楚橙只能嘴上耍耍威风:“你不是我的夫君,就不要你管!我要和离!不和你过了呜呜……”
显然,陆长舟耐心告罄,冷漠的眸子紧紧锁住她,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不客气道:“再说一遍试试?打你屁股信不信?”
“呜呜……你还要打我……”楚橙更委屈了,“我还说,我就要和离……和离……”
且说着,陆长舟大掌真在她的屁股上打了一下,男人有点怒了:“再说试试?再说……再说我就亲你了!”
楚橙才不给他亲,头往后仰,嫌弃道:“不准你亲!舅舅还在汴京呢,回去我叫他教训你,等教训完再请祖母做主,我不和你……唔……”
陆长舟忍无可忍,捉住她的下巴,以吻狠狠封缄怀中小女人的唇,将那些他不爱听的话全吃进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