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家宴, 无疑这对新婚小t 夫妻是重点关注对象,见他二人时不时咬耳朵低语,看起来恩爱至极。
众人皆感叹新娘的魅力太大,才嫁进门一日就叫陆三郎转了性子, 纷纷觉得这桩阴差阳错的婚事妙极了。
倒是吴清嫣, 吃着碗中饭菜, 只觉味同嚼蜡。
从小到大, 她和楚橙互相攀比是心照不宣的事。许是嫉妒心作祟, 她就是见不得楚橙过的好。明明楚橙不过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却总有那么多好看的衣裳首饰, 还能叫人围着她转。冤家路窄,这下两人竟连夫君都是两兄弟, 以后还有的比呢。
今天下午新妇奉茶时她就不大高兴了, 陆老夫人待楚橙实在太好了, 好到让她心里不平衡。
元嘉长公主和陆绍都不在汴京, 这就意味着楚橙平时只需侍奉老夫人就足够。哪里像她,既要侍奉公爹陆寻婆婆高氏,还要时不时到老夫人跟前献好。
况且高氏作为当家主母, 别看外人面前笑呵呵的,关起门来可严厉了。这么一比,楚橙境遇比他不知好了多少倍, 当时她作为新妇奉茶时, 陆老夫人只给了一只红包,可没有那只血玉镯……
她越想心里越闷, 桌底下不轻不重地踩陆平之一脚以示不满。陆平之也是个好脾气的, 不住给她夹菜哄着。见自己的夫君这么听话, 吴清嫣这才好受了些。
罢了, 陆老夫人再疼爱楚橙又如何?她就是嫁的没自己好,陆长舟虽玉质表里,但那病怏怏的身子说不准明年就让她守寡。并且,楚橙身子也不好,说不准连孩子都生不出来。
这么想着,她心里又平衡了,声音有点嗲,“夫君,帮我去一下鱼刺。”
陆平之就接过她的碗,认真帮她挑鱼刺。众人都已经习惯了吴清嫣和陆平之,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倒是高氏微微蹙了下眉。
陆长舟就坐在楚橙和陆老夫人的中间,他专心用膳,膝盖忽然被陆老夫人碰了下。
陆老夫人眼神示意陆平之,那意思是瞧瞧你弟弟,多会疼媳妇,你也给楚橙夹菜。
作为过来人,陆老夫人岂会不知孙媳妇的紧张,想当初她刚过门那会第一次家宴,连菜都不好意思夹,只能低头扒饭。
陆长舟明白祖母的意思,只是当众夹菜这种事他没做过,执筷子的手顿了下,这才发现楚橙确实没怎么夹菜,碗里除了白米饭只有几根青绿色的蔬菜,就没什么可吃的了。
饭桌上距离他最近的菜一道是茭白炒肉,一道是栗子鸡,陆长舟便用公筷每种夹了一筷子给楚橙,言简意赅:“吃吧。”
楚橙简直受宠若惊,她都有点怀疑是不是陆长舟看出她和吴清嫣攀比的心思,故意迁就她了。
他会不会嫌她小心眼儿?楚橙惴惴想着,陆长舟又夹了一块鸡肉到她碗里。
“我……我不吃鸡皮。”她小声说。
楚橙用膳有个习惯,鸡皮鱼皮鸭皮都不吃。闻言,陆长舟便若无其事将那块鸡t 肉放回自己碗里,重新挑了一块不带皮的给她。
“我记住了。”他淡淡说,“忌口的东西,回房一起告诉我。”
楚橙耳尖稍红,点头:“好。”
见状,陆老夫人终于满意了。
用完家宴,一家人凑在一块用甜点小食说说话。楚橙能看出陆长舟并不喜欢这种场合,其实这种场合男子不在也没事,比如陆寻和陆曦还有几个小辈,就借故有事先走了。楚橙作为新妇自是走不了的,陆长舟就坐在一旁陪着她。
其中有夫人打趣他二人,楚橙能回答的他就静静听着,楚橙回答不了的他就接话。可以说侯府众人,头一次见识了陆三郎的体贴。
忽然间,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吴清嫣道:“我瞧三哥三嫂生的那么好看,以后他们二人的小孩一定是个小玉郎。”
话音刚落,方才还热热闹闹的正堂忽然就安静下来。这话看似说的喜庆,实则不合适。
新婚小夫妻最怕被人催生,更何况人人皆知陆长舟和楚橙身子不好,只怕短时间内不会有子嗣,今日一整天大伙都刻意避开这个话题,眼下吴清嫣忽然提及,众人都愣了愣。
楚橙笑了笑,正打算说点什么,就听陆长舟淡淡道:“我们不急。”
可不是,吴清嫣嫁进门一年多都没怀上,他们急什么。
陆老夫人打圆场,“不急,刚成亲还是过几天清净日子,我那时候就是生的太早,陆绍调皮可烦人了……”
众人就顺着话头揭了过去,高氏瞪一眼吴清嫣,对这个儿媳妇真是越来越看不惯了。
喧闹渐熄,夜已深,众人开始陆续离去。
楚橙和几位妯娌,夫人应酬完,出正堂时发现陆长舟竟还在门口等他。男人长身玉立,背影挺拔如松如竹,说不出的皎然出尘。
“你还在?我以为你先走了呢,几位夫人一直拉着我说话。”楚橙走过去,略带歉意道。
听闻她的声音,陆长舟这才转身,看上去并没有不耐的神色,只是朝她伸出手,道:“不是说好了吗,用完膳再牵手。”
他等着这里,就是为了和她牵手回去了?
楚橙被这个认识吓了一跳,忽然有些哭笑不得,抿唇笑话他:“你怎么还较真了呀?”
“所以,你方才是随便说说的?”
就牵个手而已,楚橙也不是那么介意,不好意思地笑笑便朝他伸出手。陆长舟握住,这才道:“回去了。”
这只女子的手滑若凝脂,手指又细又白,恍若刚出土的嫩笋。陆长舟抓在掌心,觉得手感还不错。
回去的途中,楚橙小声向他道谢,“今天谢谢你了,伺候我用晚膳。”
初来乍到,第一次和一桌陌生人在一起用膳,说自在那是不可能的。一帮人有意无意打量她,她脸皮又薄,不像吴清嫣大庭广众下敢使唤夫君,本打算随便吃几口算了,哪知陆长舟全程都很照顾她。
“伺候你?”陆长舟被她的用词惊到了t ,不解:“给你夹菜而已,怎么就是伺候了。”
楚橙晃晃他的手臂,“总之就是谢谢啦。”
回到听雪堂,二人各忙各的,累了一天楚橙要去沐浴。
屋子里只有一间浴房,思忖片刻,楚橙大大方方道:“你先去吧,等你沐浴完我再进去。”
其实她累了一天,尤其还去过柴房附近,也很想尽快沐浴躺下好好睡一觉。
陆长舟似乎看出来了,建议说:“不如一起……”
楚橙这会正坐在软榻上,怀里抱着一只百福引枕,一听这话当即就不好了,又羞又怒,抄起手上的引枕气呼呼打他,“你……你混蛋!竟然想和我一起……一起……”
他竟然想她一起沐浴,真是龌龊!楚橙不甚自在地紧了紧胳膊,抱着那只引枕娇娇地瞪他,凶巴巴的,好像陆长舟敢说出一起沐浴的话,她就敢拿针把陆长舟嘴巴缝起来似的。
陆长舟不但没生气,反而嗤一声笑出来,胸膛发出低低的声,能看出他的心情很是不错。“你在想什么?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玩个游戏,谁赢谁先沐浴。”
楚橙愣住,登时羞红了脸,连脖颈锁骨附近都在发烫。她定了定神,强装镇定:“哦,一起玩游戏啊……”
陆长舟确实存了故意逗她的心思,挑眉语气有一丝玩味:“恩,不然呢,你以为一起做什么?”
这个人……实在太坏了!
楚橙被她逗的要怒不怒,红着脸别开眼,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偏偏陆长舟还用一种期待的目光望着她,楚橙就更羞了。
她一把把人推开,躲的远些,说:“我不要和你玩游戏,说了让你先沐浴,就让你先沐浴。”
小姑娘脸皮薄,陆长舟见她都快羞的掉眼泪了,便不再逗她,拿了身衣裳去浴房。很快,浴房传来哗的水声,楚橙坐在床上,咬牙恨恨地决定给这人一点惩罚,两天以内,她都不和他说话了。
想了想,她又觉得两天有点久,算了,一天吧……
然而,这个惩罚尚未实施,就胎死腹中了。陆长舟沐浴过后,身着雪白里衣回了房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的里衣带子没系好,襟口半敞着,露出白皙结实的胸膛。
那副衣衫不整的样子,活像刚出浴的狐狸精,风流极了。
楚橙只看一眼,便呆住了。虽然两人已经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她何曾见过男子这样打扮,当即就觉得耳朵烧起来,迅速低下头去,慌慌张张跑进了浴房。
浴房中还残留着水汽,因为没开窗闷闷的热热的,楚橙以手当作扇子,不住地扇风,大口大口地呼吸,等心情平复地差不多了,这才宽衣。
浴房中有两只浴桶,大一点的那只是陆长舟的,小一点的是楚橙的,早在他们刚回屋时候侍女就将两只浴桶都灌满了热水。
她的那只浴桶上面还飘着一层花瓣,楚橙试试水温,还挺热的,便小心翼翼跨进浴桶t 中。
姑娘沐浴不比男子,撩水声轻轻的,柔柔的,和陆长舟沐浴时那种哗啦啦的水声完全不同。楚橙沐浴又慢,等泡的舒舒服服了起身,拿过一块布巾擦干身子,朝往日那块放置衣物的木珩一捞,竟捞了个空。
她……她没带衣服进浴室!
意识到这件事,楚橙又不淡定了。方才她被陆长舟敞开衣襟的样子吓到了,只顾着往浴房跑,根本没顾上拿里衣服。房间内还有个男人,她总不能就这么光着出去。
内心天人交战,楚橙犹豫好一会,直到水都凉了,才朝外喊:“陆小侯爷?”
陆长舟已经整理好衣物和湿发,正坐在案几旁看书,就听浴房里头的少女喊他。其实方才听里面若有若无的撩水声,他的心思就有点荡,这会心情平复走近几步,问:“何事?”
“帮我叫一下惠娘?”
陆长舟奇怪,“你叫她做什么?”
楚橙着急死了,“你别管,帮我叫一下就是了。”
惠娘和橘香肯定候在门口呢,但浴房距离门口有点远,楚橙直接叫她们肯定听不见,这才想让陆长舟帮忙叫一下。
她想的好好的,陆长舟却已经猜到了,道:“你没带衣服进去?”
许久,才听浴房里传出“嗯”的一声,陆长舟微微摇头,走到立柜前打开,正打算帮忙随便拿一套,就看到一件红色的小衣静静躺在中央。
霎那间,他觉得柜门都开始烫手,不敢动了,只得走到门口叫惠娘进来。
惠娘的动作很快,三两下就找好一身衣物送进去。浴房门打开的瞬间,陆长舟不受控制地瞟一眼,只望见氤氲的水汽……
熄灯睡下后,二人依旧一人一条被子。成亲后的第一天,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楚橙翻了个身,小声问:“你睡了吗?我有事和你说。”
陆长舟淡淡嗯了声,楚橙便道:“我舅舅和舅母快到汴京了,到时他们若想见你,能腾出时间吗?”
“可以。”陆长舟一口答应下来,道:“我这里也有一桩事,过几日便是文婧公主的生辰,你陪我一起出席。”
文婧公主于她而言也算有恩,楚橙点头,“好,那我这几日为她筹备一下礼物。”
翌日,楚橙开始准备回门的事。
楚府于她而言不亲,回门不过为了走个过场,省的被人说闲话,更何况她也想去看看穆爽。哥哥不在京中,未出嫁时还有她陪嫂嫂说说话,这下子穆爽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午后闲暇无事,正巧橘香打听到一些平阳侯府的事,便一一说给楚橙听。
橘香说的第一件事就是关于陆平之的,她压低声音道:“可别看四公子对四奶奶言听计从,背地里心思多着呢,有人看见过四公子把院里的小丫鬟压在假山附近动手动脚……”
平阳侯府明面上规矩四十无子才可纳妾,但说是这么说,肯定有人按捺不住,不过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罢了。
橘香t 又说了些各房的事,惠娘敲她的脑袋,“你这丫头,莫不是光顾着嗑瓜子了,关于我们小侯爷一点没打听到?”
“府里人人都说小侯爷神出鬼没,院里消息捂的也紧,根本打听不到。不过听闻三夫人瞿氏有个侄女寄居侯府,有人看见过她不止一次远远望着听雪堂发呆,猜测可能对小侯爷芳心暗许。”
楚橙边听边喝茶,漫不经心问:“那人叫什么?”
“赵元湘。”
回忆这几天见过的人,其中还真没有这号人,许是这女子身份太低了,没出现也正常,楚橙也就没在意这事。
不知不觉就到了回门这日,二人备了些礼物到达安业坊时,端王府的马车已经在了。
如今楚蕴已是端王妃,按理说王妃回门不是小事,理应大办一场家宴热闹热闹,不过楚橙和陆长舟才相伴入府,就感觉家里的气氛不太对。
丫鬟小厮们各个如丧考妣,阴沉沉的,还是惠娘向方嬷嬷打听才知,楚蕴今日回门,竟然是一个人来的。
新婚才第三日,就让新娘子一个人回门,陈氏和楚老夫人能高兴才怪。当初得知迎亲出了差错,楚蕴稀里糊涂嫁了周元烨,陈氏还去祠堂叩谢祖宗保佑,只觉得终于扬眉吐气了。
楚老夫人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待陈氏也愈发看重。谁知今日回门周元烨竟没来,这不是打楚蕴的脸吗?
楚府这种情况,楚老夫人和楚建业只是简单招待了楚橙和陆长舟几句,就蔫蔫散了。楚橙才不会管这家子的破事,她回门是来看嫂嫂的。
到了穆爽和楚行书的院子,楚橙想和穆爽说说悄悄话,便叫陆长舟到楚行书的书房呆一会。
穆爽这几日十分担心她,一关上门就迫不及待地问:“陆小侯爷待你如何?其实他除了身子不好,还真挑不出什么错来,至少比三皇子强。”
楚橙坐在榻上双腿悬空,轻轻晃着,“他待我挺好的,平阳侯府的人也好相处,比在这里舒服。”
她说的是实话,这几天在平阳侯府过的舒心,才不像在楚府的时候,一大堆糟心事。
“这就好,如今木已成舟没法更改,你们身子不好,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穆爽叹了口气,想到什么,又道:“成婚前我给你的那本避火图可看了?”
都道长嫂如母,楚橙母亲去的早,陈氏又没心思管她,成亲前晓事只能由穆爽来教。穆爽还记得,那晚楚橙接过那本册子,可是吓的丢到地上,当时穆爽就很担心她婚后成不了事。
然而穆爽不知道的是,她和陆长舟要不是提前成了事,也不会成婚……
穆爽不依不饶,“到底成没成?”
“成……成了。”楚橙见逃不过,只得支支吾吾道。
毕竟是过来人,穆爽把这事看的很寻常。若女子嫁过去不和夫君圆房,那才有问题呢。
她以一位长辈关心的口吻,循循教导,“你们才新婚,身体又不好t 这事上要节制,若疼了不舒服了你千万要说,可别傻乎乎忍着,否则受苦的可是你自己。”
楚橙红着脸应下:“嗯,知道。”
她回答完,以为穆爽就该换个话题了,不想穆爽又道:“频次如何,这几晚都……”
“哎呀,嫂嫂!”楚橙急的跳脚,不耐烦道:“就一次,一次行了吧,真的不多很节制你别问了!”
哪知穆爽听完,更吃惊了:“你嫁过去三晚,就一次?”
她喃喃,“这……到底是你不配合?还是陆小侯爷……不想?”
楚橙简直快被逼疯了,破罐子破摔,“他的问题!”
恰好此时,陆长舟刚走到门口,打算告诉楚橙一声,自己有事先走,晚点再来接她。闻言敲门的手势顿了顿,神色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