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星大哥下午就走了,在雪中站了好一会,等雪花把他包裹成一个雪人,他却突然一个转身,抖擞掉身上的雪,拿起自己的包裹,要跟众人告别。
这么大的雪,云平想着让他睡一晚,明天再走,再急也不在这一天。
云星却说着急回家过年,今天下午还有一班回北边的车。
这个理由让人无法拒绝,云洁给云星大哥拿了很多刚做的炸货,炸藕盒、炸鱼、炸萝卜丸子啥的,云星欣然应允。
等云星走了,云平突然顿悟:“又被大哥糊弄了,他绝对不是回家过年,如果真是回老家,后天我和云升就要回乡祭祖,为啥不等等我们一起呢?”
“就是,难道他今天着急回家要做炸货、干活吗?看他也不像个干家务活的人。”云升说。
云洁也想明白了,怪不得给他拿吃食他乐意接受呢,原来是带着路上吃。
众人没有猜错,此时此刻,云星已经在去往南方的火车上,吃着云洁做的炸藕盒了。
云洁把云星大哥送她的烟灰色手镯跟妈妈留给她和连莲的碧绿手镯放在一起,这下,连云平云升也看出了这个烟灰手镯的不一般。
原先觉得妈妈留下来的手镯特别好看,跟这个烟灰手镯一比,立马显得没法看了,果然还得货比货。
收了这么一个贵重礼物,云洁觉得心里惴惴不安,现在她担心的,不是这个手镯的贵重,而是怀疑,这么贵重的手镯,云星是怎么得来的。
为什么随手给了别人,又突然走了。
这件事在她心里沉甸甸放了很久,终于在好多年以后,偶然得到了答案。
吃过晚饭,把桌子抹净擦干,云洁拿出书包,准备写作业。云平起身,披了大衣,准备到院子里巡视一下。
一开门,一股冷气像个冰敦敦,劈头盖脸地打过来,打了个跟头,天可真冷啊。
裹紧棉大衣,两只脚跳着,两只手搓着,云平把厨房门拴得紧一些,可别被北风刮开了,冻坏储存的大白菜。大门也关好了,门洞里的杂物,能拿到厨房的也都放进了厨房,大雪已经没到脚踝,因为有风,墙边的雪更厚一些。
云平最后看了一眼白茫茫的院里,转头回屋,顺手关掉了屋檐下的灯。
院里的暖黄立马变成了惨白。
大衣还没脱下来呢,大门处传来了“啪啪啪”的砸门声。
云洁和云升一起抬起头来,三个人面面相觑,屏气凝神,果然,又是“砰砰砰”三声,这次简直是砸门了。
这下,大家都很确定,没有听错,确实是砸门声,这么个雪天,这么晚了,谁在砸门?
三个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大家虽然疑惑,但都默契地没有出声。
“老大!云平!在家吗?”一道浑厚的男声,紧接着,隐约听着像是跟旁边的人嘟囔:“刚才还见院子里亮着灯,眼见着灭了灯,肯定在家。”
“云平,我是二舅,在家吗?”
仿佛一根火柴擦燃了火花,三个人瞬间活过来。
云平:“我就听着有人砸门。”
云升:“原来是大舅。”
云洁:“吓死我了。”
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大家一愣,又是异声同出,
云平:“我去开门。”
云升:“我去看看。”
云洁:“你俩去看看。”
大家又愣了一下,哄堂大笑起来。
连莲也醒了,在床上蹦蹦跳跳:“是二舅,是二舅!舅舅来了!”
屋里的气氛仿佛一瞬间从平静到冰封,又从冰封到解封。
云平笑着说到:“外面太冷,你们在屋里待着别出来,我出去迎迎舅舅。”说着掀帘出去。
屋外的冷风灌进些许,凉飕飕的,三个小的,兴奋得不行,三张脸紧紧贴在窗户上,望向院内。
院子里开了灯,惨白的雪世界又变得昏黄温暖起来,老大打开大门,扑进来裹得跟黑熊一样的二舅,后面跟着一个更大的黑熊。
“是大表哥!”眼尖的连莲喊道。
这么冷的天,他们爷俩怎么进城来了,难道姥姥家出事了?云洁心里想着,不禁又惊又惧。那种心脏被狠狠抓起来的感觉又来了。
“咦,他们在大门口磨蹭什么?还不进屋来?”云升急着见大表哥。
风声太大,说话声被风声掩盖,大舅在费力地比划着什么。云平朝屋里喊着:“云升,云升!出来帮忙!”
云升仿佛得到了特赦,赶紧跳下窗台,抓紧穿大衣,云洁抓起棉帽给他戴头上,“穿暖一点,捉急忙慌地干啥呢!”
云升早等不及了,就等大哥这一句话呢。
等云升来到院里,舅舅已经把大门的门槛卸下来,三个人哼哧哼哧地把一辆拖板车拉进门洞里,车上堆得高高的,盖着厚厚的棉被,棉被上只有薄薄的一层雪。
“这是什么?”
“大白菜。”大表哥出溜着鼻涕,笑嘻嘻,“你小子,眼看着你灭了灯!”
“刚才在门外,想着把白菜上的积雪扫一扫,别弄得门洞里都是水,眼看着灯就灭了,急的我啊。”
“急什么,灯灭了说明家里有人啊。快进屋,快进屋,别站在这里挨冻了。”云洁笑道。
二舅和大表哥进屋来,屋里暖融融的温度和屋外冰天雪地形成强烈的反差,大表哥一个喷嚏,鼻涕全出来了,狼狈的样子惹得云洁和连莲一阵大笑。
给爷俩倒了一杯热水,不等他们喝点水缓一缓,云洁急急问道:“舅舅,这么晚了来城里,家里有事吗?”
“没事,家里人都好着呢!今年的雪来得早,白菜在地里没来得及出,眼看雪越下越大,天气预报又要降温,再不弄出来,就冻地里了,今天抢收出来,看看明天在城里能不能卖得了。”云洁后怕,拍拍胸膛,家里没事就好。
“舅舅,大哥,你们坐着喝水,我去给你们收拾床铺。”云平赶紧的。
二舅和大表哥又去了一遍院里,在门洞开口处放了纸板防风,又给白菜盖了一层毡布,万无一失后回屋就寝。
一场喧闹后,小院又回归平静,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呢,云洁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摸起闹钟一看,还不到六点钟。
穿衣起身,舅舅和云平还有表哥,已经起床穿衣,商量着去早市看看。
“舅舅,等一下,我给你们做点热饭,吃了暖和暖和再出门。”
“也好,云平已经烧了开水,随便打点热汤喝就行。”
“我搅个疙瘩汤,很快的。”
云洁迅速起锅烧油,葱花在热油盐里一滚,“滋”的一声,香味就弥漫开来。切了半颗白菜煸炒,菜软了后,加了大半锅热水,云洁想了想,又加了一小把腐竹丝,和昨天剩下的花生米,又把昨天刚炸的小酥肉切丁扔进去,水开后,把凉水搅的面疙瘩下到郭里,慢慢搅动,静等滚开。出锅前,又滴了几滴香油。
满满一锅,装了四个大海碗,内容丰富,色香味俱全,大舅看着云洁做的饭,很是满意,直夸她心灵手巧会做饭。
四人吃得饱饱,穿得暖暖,全副武装出门去了。
云洁目送大家出门,返回厨房刷碗,看锅边还有一碗疙瘩汤,云洁知道这是云升给两姐妹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