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这身子骨弱不胜衣,昏迷这么久,若不是还有未竟之事,这口气怕是早就撑不住了。”徐行看诊完,便直白地下了论断。

    大夫人不敢相信:“可是我母亲的气色明明在好转。”

    徐行笑笑:“这位美人阿姐错矣,你们只一时养好了她的气色,可她肺腑早已枯朽,再如此昏迷下去,撑不了多久。”

    大夫人被他这句“美人阿姐”惊到了,老脸一红,嗫嚅半晌却是再说不出一个字。

    二夫人一言难尽地看看徐行,又瞄一眼大夫人。

    她不希望老夫人这个时候撒手人寰,他们初来承州,若是此时丧母,秦仲安若想日后仕途顺遂,便要丁忧三年。

    所以她尴尬道:“麻烦徐大夫全力医治,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徐行听到晚棠的声音后,也不再像之前冰冷,当即笑着提了要求:“我要针灸,最忌嘈杂。还请两位美人阿姐出去等候,只留老夫人最亲近之人便可。”

    这下二夫人的老脸也红了,不好意思再说话。

    她和大夫人齐刷刷看向屏风。

    二夫人当机立断,留下晚棠招呼徐行,便拽着大夫人离开了魏老夫人的卧房,丫鬟们也陆续离开,只留了花嬷嬷。

    晚棠这才从屏风后出来,朝徐行见礼。

    徐行将她上下打量一遍,见她没瘦,欣慰道:“二姑娘别来无恙。”

    俩人寒暄几句后,徐行便开始针灸。

    花嬷嬷看他扎得随意,还时不时跟晚棠说话,提心吊胆地张了好几次嘴,到底是不敢出声打扰,只能在一边悬着心。

    待银针扎完,晚棠手心里也已经沁出一层冷汗:“徐大夫有多大把握能让我祖母醒过来?”

    “先灸两三日试试,之前的药方拿给我看看。”

    花嬷嬷看看晚棠,退下去拿药方。

    晚棠这才小声道:“阿兄不妨直言,祖母可还有醒来的希望?需要我做些什么?”

    徐行无奈道:“莫急,听天由命吧。你可知老夫人心中所愿?刺激她一番,兴许有奇效。”

    晚棠浑身一震:“可此前谢老太医说祖母受不得刺激。”

    所以她母亲的事情,她是半个字不敢跟魏老夫人说!

    徐行哂笑:“谢老太医?那些做太医的都谨慎过了头,从今往后听我的便是。老夫人已经快油尽灯枯,刺激刺激,方能将她刺激出些许活力。”

    “那我可就跟祖母说了。”晚棠激动上前,握住魏老夫人的手,凑到她耳边低语,“祖母,我已经找到您的三儿子和小女儿,他们都好好活着,祖母想见见他们吗?”

    徐行也不知她说了什么,只见魏老夫人的指头竟然抖了抖,一双眼挣扎着想要睁开。

    片刻之后,老夫人又恢复了奄奄一息的状态。

    晚棠失落地看向徐行:“还要继续说下去吗?”

    徐行摆摆手:“不必,老夫人若不肯醒,急她一急,明日再继续,每次少说几句。”

    他说罢重新给老夫人把了脉。

    经过刚刚那么一刺激,气息更弱了,不过脉象倒是很争气地在挣扎。

    花嬷嬷拿来之前的药方,徐行一一看过后重新开了方子。

    徐行到底是外男,晚棠不能明目张胆把他送去前院在商议事情,等花嬷嬷去抓药熬药后,便让阿轲两个在外面守着,和徐行说了近来发生的事情。

    徐行听得一惊一乍:“他怎么敢的?这时候跟国公府闹僵,可不明智。”

    晚棠茫然看过去。

    徐行看她一张小脸“唰”地没了血色,安抚道:“好妹妹,莫着急。立渊行事向来有自己的主张,定然留了后手。”

    晚棠很快猜明缘由:“京中局势到底有多紧张?”

    徐行怔了怔,笑着摇摇头:“我什么都没说,你便猜出来了?”

    多亏他的好妹妹晚棠,如今他的医术名震一时,不少达官显贵拐了七八个弯地请他前去看诊。他也不再如以前惫懒,四处给人看诊,攒下不少人情。

    他从各家内宅得知之事,又杂又密。

    譬如有人想逼宫,有人想篡位,还有人打算借着勤王的旗号趁机造反。京城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那些人等的无非就是一个契机。

    陛下重病至今无法上朝,已经无力主持大局。

    不过这些消息都严防死守在京城的高墙之内,谁都知道一旦大靖内乱的消息传出去,整个大靖都会水深火热。

    徐行也没打算告诉晚棠,没必要平白增添焦虑。

    晚棠咽了下口水:“阿兄莫要吓我,侯爷刚回京。倘若京城太乱,侯爷不该……”

    想到萧峙的父母尚且在京城,她把剩下的“回去”二字咽了去。

    徐行拍拍她肩膀:“瞧把你吓的,忘了你未来夫君文韬武略?京城能乱成什么样,不就是结党营私那些风气。立渊到哪儿都能如鱼得水,担心他作甚?”

    徐行笑得云淡风轻,一双眼风流成性,习惯性地秋波澹澹,眉目传情。

    晚棠见状,想起他刚刚对两房夫人的称呼:“阿兄适才太过轻浮,怎得可以叫两位伯母美人阿姐?”

    徐行沉吟:“唔,你我兄妹相称,确实叫错了,日后叫美人伯母。”

    “阿兄!”

    徐行看晚棠真急了,宠溺地冲她笑道:“你声音再大些,秦家人可要误以为我非礼你了。适才没看你两位伯母话多?我那么一唤,全都红着脸跑了,多清静。”

    晚棠哑口无言。

    得,他和萧峙,一个口头轻浮,一个嘴上淬毒,怪道能玩儿到一处。

    “阿兄面色憔悴,可是一路奔波所致?还是去客房好好歇息吧。”

    徐行摆摆手:“我今日不住秦府,老夫人的情况不能操之过急,服下汤药后让她好生将养,我明日再为她灸上一灸。”

    看晚棠疑惑,他也没瞒着:“珍娘快到承州了,我得去找她。”

    晚棠看他神色凝重,主动问道:“阿兄可要人手?若需要,待会儿我让阿轲送你出去时,你跟她说一声。”

    “好,我还当真需要。”徐行苦涩地笑笑,也不再跟晚棠多说,起身往外走。

    珍娘的夫君不做人,竟然将她典妻给了别的男子,若不是他一直暗中关注着珍娘母女,怎么都不会料到她夫君会做这等禽兽不如之事。

    幸好他快马加鞭,先到了一步。

    算算时辰,珍娘还有大半个时辰便要抵达承州,他得去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