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枭语气淡淡：“我说过，他们都是亡命之徒，下场早晚都是一死。你觉得我不该杀他们，难道是心甘情愿被他们杀吗？”
“我没有说他们不该杀。你要怎么跟你解释你才能明白呢？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提前被告知。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是与我有关的，我是有责任的”
卫邀月越说，越觉得自己像是有病。
那些人明明是来要她命的，她却像个圣母白莲花一样，为他们流泪，为他们和贺兰枭争辩。
为什么会这样？卫邀月说不明白。
她只是觉得，如果放在她自己的那个世界里，那些人应该罪不至此。
当时她误会贺兰枭杀了春桃的时候，她并没有那么难受。
因为她是真的被春桃害了好几次，她中毒，摔下悬崖，都是切实的受了伤害。
但是这群人，根本都还没有对她动手。
她很清楚，若是贺兰枭不提前将他们都抓起来，他们未来的某个时候，确实是可能会伤害她的。
可是，罪责这种东西，可以被提前预判吗？
预判一个人会犯罪，就提前杀了他，这是对的吗？
板车上拉着的那些人，是十几条人命。
如果不是因为卫邀月，他们都不会死。
负罪感弥漫在卫邀月的心头。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怪贺兰枭，也不该怪那些要杀她的人，而是应该怪自己。
要不是她毫无收敛地得罪这个得罪那个，一切都不会发生。
“贺兰枭，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知道你是无法理解的。在我的那个世界里，这件事不是这样处理的。你可能觉得我矫情，觉得我莫名其妙。但是我真的无法接受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他们因我而死，你让我怎么能够心安理得？”
贺兰枭看着她崩溃的模样，心疼地捏紧了她的肩：“你怎么知道我不理解你？我若是没有为你考虑，怎么会刻意选择在这个时候把尸体运出城去？我以为你在府里和陆望晴在一起，不会乱走的。我早就料想到了，你知道之后定会是这样的反应。可是我除了瞒着你，没有别的办法。那些人必须死。”
卫邀月问：“为什么必须死？”
“你想知道吗？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上马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马车一路出城，到了西郊的一处农户家门外。
院子里炊烟袅袅，一位佝偻的老妇人正在搬柴火。见贺兰枭来了，立马眉开眼笑，隔着篱笆招手道：“贺兰将军来啦？快快快，快进来。”
卫邀月不知道这老妇人是谁，不过看样子，她应该和贺兰枭很熟悉。
比如，她知道贺兰枭喜欢喝绿茶。
“贺兰将军你快尝尝，这是今年春天新采的毛尖儿，知道你喜欢，我都给你好好的留着呢。”
贺兰枭品了一口，道：“好茶。不过大娘你不必总是特意为我留着。种茶采茶不易，你该留着去换钱。”
“有呢有呢，其他的我都卖了。这一份是单独给你留的。老身一点心意，你可万万不要嫌弃。”
卫邀月难得看到贺兰枭对旁人如此温情的模样。
她不知道这位大娘是贺兰枭的什么人，只是觉得这两人的谈话和相处上，很像是家人。
大娘看了眼卫邀月，对贺兰枭问道：“贺兰将军，这位娘子是？”
“卫家二娘子，卫邀月。”
“哦以前没见过。生得真好看，配得上我们将军。”
卫邀月慌张道：“不是不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啊，是老身误会了？贺兰将军可从来不会带无关紧要的人来这里。不过不管是什么关系，来者是客，吃过饭再走吧。”
大娘说完，就转身去厨房忙活饭菜了。
卫邀月在这里坐了许久，都没明白贺兰枭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这位大娘是什么人？你带我见她，是想说什么？”
贺兰枭道：“李大娘，是李群的母亲。”
李群，这个名字无比陌生。卫邀月确定从来没听说过。
“李群是是谁？”
“他是金乌军，曾经是我的副将。”
卫邀月点头道：“那他人呢？人家李群没下班，你就带我来他家里混吃混喝不好吧？他母亲年纪这么大了，麻烦人家做饭给咱吃，多不好意思？”
贺兰枭只是定定地看着远处，有些失神道：“李群不会回来了。”
卫邀月明白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是怎么？”
“李副将曾经是我最好的搭档。我们并肩作战，无坚不摧。金乌军所到之处，敌人无可遁形。正因如此，很多人恨我，想要我的命。”
景国初立，人心并不稳固，有很多偏远反动势力蠢蠢欲动，贺兰枭带着金乌军四处征战，讨伐了大大小小的叛军不下十几个。
这些人都是曾经的贵族，即便是被压制了反叛的意图，却也怀恨在心。
原书中写过，贺兰枭没少经历刺杀。但是他这个人谨慎警惕，每日枕戈待旦的，武艺又高超绝伦，几乎没人能伤他。
但是若说他的部下，就没那么安全了。
贺兰枭道：“渠州一战，我和他兵分两路，我去拦截敌军的援军，他则入城直取敌将首级。他立大功，入宫受赏，加封从四品佐领，父母妻子，还有三岁的儿子，都跟着过上了好日子。我本以为，他陪我着我刀山火海地闯了这么些年，终于可以加官进爵，步步高升，日子越过越好了。可是”
贺兰枭的目光寂寥，声音却仍一如往常的平静：“渠州叛军的余部怀恨在心，雇佣了十几个死士，闯入他的家中，将他全家十几口全部虐杀。我赶到李宅时，一开门，十几颗头颅就挂在门檐上。血滴了我一脸，仍有温度。”
卫邀月呼吸急促，努力平复着道：“连连那孩子一起吗？”
“连那孩子一起。”
“三三岁的孩子吗？”卫邀月终于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