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鹿重返学校的那一天,是个冰雪消融的日子,厚厚的积雪难耐初冬乍寒还暖的余温,在迅速地融化着,雪后的空气清新异常,脚下的道路却泥泞难行。水柳街道是金鹿曾经拥有欢笑又留下遗憾的地方,如今再次来到这里,他不禁感到有点想而生畏和望而却步。
金鹿回到自己原来的宿舍,顾不上打扫和整理,便要出门。康东亮知道金鹿急着要去卫生院找冷眉,便说:“金鹿,你急什么?是你的就永远是你的,不是你的你跑得再快也没有用!”
金鹿不解地去看康东亮:“东亮,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康东亮笑了笑:“你自己去想吧!”
金鹿正要再说什么,康东亮又说:“你别着急!我去叫继超和金榜他们过来,咱们先好好乐呵乐呵再说!”
金鹿心里一震:“继超?他会来么?”
康东亮说:“这你别管,你在这里等着就是了!”说完便出了门。
金鹿顿时又慌乱起来,回荡在心里的只有刘继超那不折不扣的指责和没遮没掩的斥骂,他多么希望能在康东亮的帮助下,大家释却前嫌,和好如初。怀着忐忑的心情,金鹿开始漫不经心地清扫起房间里的蛛网和灰尘。
“笃笃笃—”有人敲门。金鹿心想一定是康东亮叫来了刘继超和吴金榜,心里又紧张起来。他放下手中的笤帚,走过去开门。
金鹿开门一看,不觉又微笑起来,敲门的人是龚海燕。
“是你,我还以为是谁呢!”金鹿说。
龚海燕也面带微笑地说:“不是我还能是谁?回来了也不先跟邻居打声招呼?远亲还不如近邻呢!胡汉山一打回柳溪镇都知道向群众吼叫几声!你连胡汉山都不如!”
金鹿突然佯装一本正经地说:“我胡汉山又回来了,你们谁拿了我多少,吃了我多少,统统给我吐出来!老子不在儿子还,儿子不在婆娘还!”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龚海燕也笑了:“你看你,到钣金厂一去就是半年多,也不说捎个信,我还以为你真的永远都不回来了!难怪人常说,人一走,茶就凉!”
“快进来,快进来!”金鹿请龚海燕进门时,才注意到龚海燕已经行动很不方便,他调皮地看着龚海燕那挺得很尖的腹部说:“哟,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才几个月不见,龚老师就发成这样了!”
龚海燕摸了摸肚子,脸上漾起幸福的笑容:“也快解放了,下个月他就在我这里呆不成了!”
金鹿道喜祝贺之后,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脱口而出:“哎,海燕,你最近还见过冷眉没有?”
龚海燕想了想,心头突生一计,她说:“前一段时间见过几次,不过以后可能就很难再见得上她了!”
金鹿一听,很是疑惑地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说?”
龚海燕对金鹿一边察言观色,一边说:“怎么你还不知道?冷眉在北京学习的时侯,她的教授喜欢上了她,那位教授是澳大利亚人,他决定带冷眉去澳大利亚!”
“你说的是真的?”金鹿焦急地问。
龚海燕说:“那还有假?是冷眉亲口告诉我的。听说那位教授一直对冷眉紧追不舍,可冷眉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上次冷眉从北京回来去灵山找你,说是你和别人结婚了,她也就死了那份心了!”说到这里,龚海燕发现金鹿的神色有点怅然若失,又故意说:“金鹿,你也是,结婚那么大的事,你也不对我们这帮老朋友说一声,怕我们去喝你的喜酒是不是?”
金鹿一阵痛楚的回忆,心头也随之生出一团阴云,冷眉身在北京不假,去过灵山撞上自己的婚礼也是实,这么说龚海燕所说的也并非不可信。他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
龚海燕看出了金鹿的心事,她说:“金鹿,你管她呢,反正你又不想娶冷眉,反正你已经和别的女孩子结婚了,冷眉要嫁谁,那是人家冷眉自己的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金鹿一时无言答对,他自言自语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龚海燕看到金鹿六神无主的样子,心里暗暗高兴:好,金鹿,你不是总想抛弃冷眉么,今天也让你尝尝被人抛弃的滋味!
康东亮和吴金榜拉着刘继超来到金鹿宿舍门口,正要进门,却听见房内的金鹿正在对龚海燕说:“海燕,你为什么不劝劝冷眉?你应该劝她留下来呀!她怎么能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要是被人骗了怎么办?”
龚海燕故作得意地说:“骗?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说骗就骗?感情的事,骗了别人,自己就不痛苦了?冷眉能有这样好的归宿,我打心眼里高兴,也打心眼里祝福她!”
金鹿辩解起来:“连你也认为我是在欺骗冷眉?不,我没有骗她,我是真心对她的,很多事情我也没有想到会那样发展!现在,我很想补救,很想挽回,海燕,你说,我还有机会吗?”
龚海燕说:“机会在你自己手里,你自己抓不住,别人有什么办法?”
正在这时,康东亮和吴金榜拥着刘继超推门进来。金鹿惊疑地看着刘继超,又看看周围的人。
康东亮说:“金鹿,你还说继超不来,你看他来了没有?”
金鹿再次去看刘继超,不禁叫了一声:“继超—”
吴金榜和康东亮同时推了一下刘继超:“继超,金鹿叫你呢,你怎么不说话?”
刘继超看着金鹿,说:“海燕说的很对,金鹿,机会就在你手里,现在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金鹿愣了片刻,忽而明白过来:“继超,我们有很多很多的误会,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刘继超点了点头说:“不用多说了,你只要不辜负冷眉,我们还是好朋友!你还是赶快解决你跟冷眉的事吧!”
金鹿看了刘继超片刻,忽而回头一把拉住康东亮说:“走,东亮,我们先到校长那里去一下!”
康东亮没有说话,被金鹿拉着出了门。房间里的人都看着金鹿和康东亮离去的背影……
金鹿在康东亮的陪同下来到新校长办公室。不等康东亮介绍,新校长就知道来的人是金鹿,他看着金鹿说:“你就是金鹿?”
金鹿忙说:“是我,校长,东亮说你叫我回来上班?”
新校长仍旧看着金鹿,微微笑了笑说:“嗯,从外表看上去是蛮有个性的!”
金鹿不明白新校长此话的含义,心想从前发生的一切他也许都知道了,正有点尴尬地想要解释什么,新校长阻止他说:“好了,什么也不用说了!金鹿,我相信你一定能干好工作!你还是接你原来那个班的班主任,继续带你原来的课程!有信心做好吗?”
金鹿立刻信心十足地说:“有,请校长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不过……”
新校长不解地问:“不过什么?”
话到口边,金鹿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我……”
新校长见金鹿吱吱唔唔,说:“有什么事就说出来!”
康东亮也问金鹿:“是呀,金鹿,你还有什么事情?”
金鹿看着新校长,很胆怯地说:“我还有点私人的事情要办,想过几天再上班!”
新校长一听,笑了笑说:“哦,你想请假?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刚让你来上班你就要请假?还真开得了口!学校的工作重要,个人的事情也同样重要。你能在这个时候开口请假,想必一定有很重的事情要做。好吧,你先办你的事吧!我想你个人的事情要是处理不好,你上班也不会专心的。你就先去办完的事,回来了再好好上班!”
金鹿十分感激地说:“校长,我一定尽快办完事情回来上班,我也一定会很努力地工作的!”
新校长说:“好了,不用多说了,抓紧时间去办事吧!”
看到金鹿的事情如此顺利地便安排好了,康东亮不觉也微笑了起来。
金鹿和康东亮兴冲冲地出了新校长的办公室,刚走不远,忽然看见了孙志光。
金鹿问康东亮:“那家伙怎么还在学校里?”
康东亮反过来问金鹿:“那他不在学校还能到哪儿去?”
“你不是说他已经靠边站了么?”
“对呀,那他也不过是把校长的位子让开了,又没判他死刑,也没有说赶他到别处去!”
金鹿停住脚步,说:“等等,等他过来!”
康东亮疑惑地问:“等他过来干什么?”
金鹿斜眼看着远处的孙志光,说:“让他过来看看,人是整不死的!南霸天多厉害,都没把吴琼花害死。让他看看,这才时隔半年,我金鹿又回到这里来了!”
康东亮一拉金鹿:“快走吧!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现在还理他干什么呀?快走,你宿舍里还有一大堆人等着咱们呢!”
金鹿又看了看远处的孙志光,嘴里都囊着:“死东西!”被康东亮拉着回了宿舍。
金鹿宿舍里的人还在等着金鹿和康东亮。
龚海燕说:“我看这回金鹿对冷眉是真的回心转意了,你们没见他刚才那副样子,我一说冷眉要远嫁澳大利亚,他眼睛都快急红了!可惜现在冷眉远在北京,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要跟她的教授去澳大利亚!”
刘继超仍旧很气愤地说:“现在回心转意了?他早干什么去了?早这样不是一切都好了,让冷眉受了那么多的苦!”
吴金榜看着龚海燕,偷偷笑着说:“继超真是嫉恶如仇,你没见他写给金鹿的那封信,把金鹿都骂成什么样儿了!我当时还不让他那么做,现在看来,那封信还是起了作用了。”
刘继超举手拍了一下吴金榜的肩头,说:“你可别告诉金鹿哦,让他那种人多吃点苦头,活该!”
“知道知道,都已经过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吴金榜说。
龚海燕也笑了笑:“没看出,继超还有这么一手!”
刘继超不好意思地说:“对付金鹿那种人的那种行为,我才不管做法地道不地道,行为义气不义气!”
康东亮和金鹿推门进来,大家看着他俩。
康东亮很高兴地说:“人家新校长就是与众不同,简直都能看到人的心里去,说话又大气,又中听,我算是服了!”说着还翘起了大拇指。
龚海燕说:“你到现在才知道,我早就对继超说了,这样的领导很少见。得民心者得天下,我们学校有希望!”
吴金榜问金鹿:“事情都办好了?”
金鹿激动地说:“好了!都办好了!工作也都安排了!”
“那你什么时候上班?”龚海燕又问了一句。
金鹿难抑激动之情:“我请了几天假,我想把别的事情先办完,再回来上班!”
“刚要上班就请假?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吴金榜又问。
金鹿看了看龚海燕,又看了看刘继超,说:“我打算去北京找冷眉,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大家听了,将惊异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金鹿。
康东亮一瞪眼睛:“明天就去?怎么去?”
金鹿意志坚定地说:“坐飞机去!我要尽快找到她!”
所有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