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州用实力把我跟梁浩渺噎的说不出话来。

    这场争执也以我跟梁浩渺失败告终。

    看着纪云州护着郑欣然离开的样子,我连哭都哭不出来。

    偏爱是藏不住的,厌恶也是。

    诚如纪云州所说,要不要接舅舅的手术,得看他个人的意愿,他点头,那是我们的幸运,他不同意,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这一类手术难度系数极高,一旦在术中出现变故,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更何况在这之前,唐太太事件已经让他在专业程度上受到了质疑,他谨慎处置,也合情合理。

    舅舅是我的亲舅舅,却不是他纪云州的舅舅,纪太太的名号也只是徒有虚名,我总不能让他看在这虚名上,卖我个面子吧?

    昨晚的尝试告诉我,我跟纪云州之间,既没有面子,也没有情分,有的也只能是交易。

    令我不耻的交易。

    我能理解纪云州的选择,同样也能理解梁浩渺。

    因为他跟我一样,也一度认为纪云州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除了在专业方面有天赋之外,还有他那颗医者圣心。

    他是能站在患者角度切身实地的替他们考虑的。

    这一点在过往的岁月里曾被无数次验证,只是这样的他,今天也会为了手术的成功率而拒绝医治舅舅。

    是私怨还是私心,我们不得而知,但无论是哪一种,他在我跟梁浩渺心目中的滤镜都在悄悄的碎裂。

    “没事儿,我们再想办法,”半晌,梁浩渺安慰我,“老张给的意见是尽快手术,但也不是明天后天,沈医生你先别着急。”

    他反倒过来安慰我。

    我点点头:“刚才我听到他们提洪老师,梁医生知道他吗?”

    “知道,我们科的一位海归博士,”梁浩渺回应道,“在医术方面跟阿州不相上下,沈医生想找他帮忙?”

    我点点头:“我想试一试。”

    “好,那我来看看他的行程,”梁浩渺爽快的答应,“据我所知他现在还在国外培训。”

    我看着梁浩渺忙里忙外的模样,实在于心不忍,打断道:“这个事情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梁医生这两天辛苦了,别耽误你本职工作。”

    白天他陪着刘女士跑前跑后,晚上还要值班,人的精力只有那么多,总归是吃不消的。

    “沈医生你这就跟我见外了啊,”梁浩渺似看出了我的心思,大大方方道:“刘叔跟我一见如故,就算没有你这层关系,他的事我也不会袖手旁观,懂吗?”

    “可是……”

    “这样,等刘叔手术结束后,沈医生亲自下厨,请我好好吃一顿,”梁浩渺微笑着看着我,提议道,“作为答谢怎么样?”

    心口涌出一股暖流,我感动的看着梁浩渺,轻轻地点点头。

    “好了,别愁眉苦脸的,”梁浩渺勾了勾嘴角,提醒道,“一会给刘叔和伯母看见了,免不了多想。”

    梁浩渺倒是提醒了我。

    下班后,我如常来到病房,彼时舅舅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机前的球赛,而刘女士则继续摆弄着面前的鲜花。

    心不在焉的。

    见我进来,她一把甩来手中的美工剪,吐槽道:“以前也没见这玩意这么难伺候……”

    心烦意燥的语气。

    我安慰她:“插花跟插管一样,心不静,则事不全。”

    刘女士听完这话后瞅了一眼在病床上傻乐的舅舅,走过来,将我拉到了一旁。

    “你老实跟我说,纪女婿到底是什么态度?”

    我警惕的看向刘女士,托词道:“不是说今晚回去……”

    “你不要再瞒着我了,”刘女士气呼呼的打断我,生气道,“刚才我都听小护士们讨论了,说是下午你们举办了一场讨论会,专门说你舅舅手术的事,是真的吧?”

    所以说会八卦有会八卦的好处呢,在打听消息这一块,刘女士确实有两把刷子在身上的。

    “看来是真的,”见我没吭声,刘女士自顾自道,“所以纪女婿真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给你舅舅手术了?”

    我见瞒不过,只能给纪云州找补道:“他有他的考量,你知道的他毕竟身居高位,一言一行都要谨慎。”

    “谨慎?”刘女士重复着这两个字,不屑道:“上一次你舅舅住院,他不闻不问,好,那是因为他公私分明,小事情我们也可以不麻烦他,但月月,现在不一样了,你舅舅危在旦夕啊,他好歹也算我们沈家的女婿,请他帮个忙也不算为难他吧?”

    我看着刘女士神色悲愤的样子,心里也堵得慌,但我能怎么说呢?我总不能告诉她纪云州先前做的一切都是演的,而我们很快也要离婚了,这样只怕她会更难受。

    “妈,”我吸了口气,继续圆我的谎,“他有他的难处。”

    “算了吧,”刘女士似受了刺激,失望道,“平日里口口声声说一家人,关键时刻还是以自身的利益为重,说白了还是没把我们当一家人,你再看看梁医生,自从你舅舅住院后忙前又忙后,比这个亲女婿还靠谱。”

    我听着刘女士陡然抬高的语调,撇了一眼不远处的舅舅,示意她小声点。

    刘女士却被我这微小的动作给刺激了,她撇了撇嘴,气愤道:“你说这个纪云州拒绝给你舅舅手术也就罢了,居然还当着大家的面训斥小梁,小梁能有什么错呢,无非就是维护你和你舅舅,而且他跟纪云州还是好友,当众批评未免有些过分了!”

    “什么?姓纪的还批评上小梁了?”

    舅舅的咆哮声打断了我跟刘女士的谈话,我慌张的转过身,这才发现舅舅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我们身后。

    刘女士反应极快,忙解释道:“哎呀你听错了,事情不是……”

    “你不用解释!”舅舅打断刘女士,咬牙切齿道:“这个姓纪的简直欺人太甚,看我怎么教训他?”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怒气冲冲地冲了出去,等我跟刘女士反应过来时,他人已不见了踪影。

    我们一路追到了神外科办公室,我人还没靠近,就听到了舅舅的怒吼声:“你这种庸医我见多了,能力不见得多高,脾气倒挺大,你不想给我手术是吧,我还不稀罕你给我手术呢!”

    我慌张的冲进门,却听到纪云州冷冰冰道:“看病下去挂号,手术后面排队,想发神经出门右拐,不送。”

    他语气很冷,听不出一丝温度,更没有一丁点对长辈的尊重,听的平日里雷厉风行的舅舅也是短暂的错愕了两秒,紧接着就指着纪云州怒吼道:“庸医!你这个目中无人的……”

    舅舅的话没说完,突然间指着纪云州的那只手猛然间抖动几下,然后整个人便在我的眼前“咣当”一声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