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乐毓到研究所，先查看了邮箱，纪伯连在昨晚一点多已经通过了她的报名申请。
乐毓看着“通过”字样，眸光闪动了下。
梁素递了一盒洗好的草莓过来，视线晃过乐毓的屏幕，欣喜道：“纪老板通过啦？”
乐毓嗯了声，关了回复界面，拿起草莓吃了一颗，脸上却并未见喜悦的神色，反而有几分恍惚。
“怎么，通过了还不高兴？”梁素腰靠着乐毓的办公桌面，手里端着杯刚泡好的咖啡。
“没有。”乐毓敛了情绪，嘴角浅浮了下，“想到些别的事情。”
梁素很有边界感，并未多问，说：“我估计纪老板人应该组的差不多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启动。最近没什么事，闲得有些不习惯了。”
两人聊了几句，见时间差不多了，梁素去了实验室那边，给另一个项目组帮点小忙。
自春节前那个针对心脑血管方面的药的优化项目收尾后，梁素就一支闲着，春节回来，也是这个项目支援一下那个项目支援一下，反正是哪儿需要就往哪儿搬。
乐毓也差不多是如此。
乐毓之前是跟梁素在一个项目，只不过乐毓完成自己那部分后，纪伯连便安排她去了经沃那边。
现在经沃那边也差不多结束了，乐毓很少再去，苏蓓倒是经常驻扎在那边。
上午十点过，乐毓刚从实验室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纪伯连助理廖睢的电话，说让她去一趟纪伯连的办公室。
乐毓过去的时候，廖睢没在，纪伯连正坐在办公桌前，戴着副厚重的眼镜，两只手都拿着打印出来的资料。
她停在门口，抬手叩了两下门，待纪伯连抬头看过来，她才叫了声“纪老师”。
纪伯连放下手中的资料，冲她温和笑了笑：“进来。”
乐毓走进去，停在纪伯连办公桌面前，“纪老师，您找我？”
纪伯连嗯了声，指了指靠墙边的椅子，说：“把椅子搬过来坐下说。”
乐毓照做，搬过椅子，和纪伯连隔着张办公桌坐下，跟着，纪伯连便将先前看的资料递给了乐毓。
乐毓快速扫了一部分，然后猛地停住，抬头看向纪伯连，“这是——”
纪伯连取下眼镜，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却并未急着拧开瓶盖喝，而是身体往后靠着椅子，目光沉睿地看着乐毓。
“雾城106案，你知道吧？”
乐毓：“知道。”
纪伯连：“你手上拿的那几份基因检查报告，跟雾城106案凶犯的基因检查报告，有几项突出的数值都高度一致。”
乐毓快速翻了翻后面几份报告，“正常人不可能这样。”
纪伯连：“对。这些人的基因已经彻底改变了，目前并没有办法逆转，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很可能会是下一个106案的凶犯。可他们目前并没有犯罪。”
乐毓想起了一个人，问：“这几份基因检查报告，是不是来自雾城？”
纪伯连似乎并不意外乐毓会知道，点了点头，然后才拧开水杯喝了口水。
想来前段时间纪伯连应该就是去了雾城。
所以，纪伯连着急组建基因改造项目团队，也是因为雾城的那个实验室？
乐毓并不清楚实验室里面的具体情况，她被关押在最底层，被救的时候，实验室便已经快塌了，也顾不上别的。
除了救出来的那些人，也不知道军方有没有拿到其他东西。
当然，这些应该都是机密，不可能随意向外界透露。
纪伯连会拿到这些并不奇怪，毕竟研究所和军方也一直有合作。
不过，乐毓有些不明白，纪伯连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她放下手上的资料，抬头看向纪伯连，正好对上纪伯连看过来的目光。
纪伯连看穿了她的想法，笑了下，“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乐毓点头。
纪伯连目光在乐毓脸上停留了片刻，说：“阿毓，我有个师弟跟你很像。”
乐毓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纪伯连。
“他跟你一样，很聪明，很有天赋，如果他还在的话，可以说成就会远胜于我。”纪伯连语气带了缅怀和遗憾。
乐毓问：“他死了吗？”
纪伯连叹了声：“不知道，或许吧。”
办公室内安静了会儿。
乐毓垂眸，看着基因报告上的数据，有些走神。
“阿毓。”
纪伯连突然叫了她一声。
乐毓抬眸，再次对上纪伯连的目光。
纪伯连说：“执着是好事，但过了头，就成了偏执了。”
从纪伯连那儿出来，乐毓慢慢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阳光很好，但或许是上午的阳光，照在身上，也没感觉到暖和，反而感觉有些发凉。
转眼已快到三月下旬。
跟经沃合作的那个项目画上了句号，经沃那边安排了个饭局，感谢研究所的帮忙。
不仅邀请了纪伯连，还邀请了研究所几个主要的领导，乐毓连同苏蓓自然也在其中。
那晚，程径澜喝了很多，双眸都喝红了。
这种场合，乐毓只是个小角色，没多少人顾得上她，再者有纪伯连在，有人劝酒，也都被廖睢给挡了。
所以，乐毓没喝什么，只是待着有些无聊，有领导在，也不好提前走人。
乐毓吃饱后，坐在椅子上看着酒桌上已经喝得面赤耳红的众人，有一种游离旁观感。
这时，身旁椅子被来开，身穿白色衬衣的男人坐了下来，手持分酒器往乐毓杯里倒了杯酒，又给自己倒了杯，然后跟乐毓的杯子碰了下。
“乐工，我敬你，感谢你这几个月的帮忙。”
乐毓偏头看了程径澜一眼，没说话。
程径澜笑了下，抬头自顾一口喝下，然后什么都没再说，起身又去了研究所的几个领导身边。
乐毓又盯着程径澜淡淡看了一阵，忽然觉得包厢里闷得难受，她起身出了包厢，到外面一个露台站着透了会儿气。
这时，有电话进来，乐毓看了眼来电，想也不想就挂断了。
挂断不久，很快又再次打了过来。
乐毓心里生出几分烦躁，正打算关静音的时候，有短信消息进来。
——乐毓，你个白眼狼，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乐毓看完，眼底像是结了冰一样，她拿起手机拨了过去，对面几乎是立刻就接了。
“乐毓——”
“那你就去死！”
乐昕刚开口，就被乐毓冷淡的声音打断了。
乐昕呼吸明显重了起来，半响后，才咬牙切齿骂道：“乐毓，我是你妈，你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我妈死了。”
和乐昕气急败坏的声音比起来，乐毓的声音很轻也很平静，像是风一吹，就会散在风里。
乐毓停顿片刻，说：“我没有让你把我生下来，生我是你自己的选择，所以结果也该你自己来承担。至于乐家的养育，这些年，你们通过我获取的利益，以及我打给你的那笔钱，已经结清了。所以，我不欠你、也不欠乐家，你想死就去死，不用通知我。”
说完，乐毓直接挂了电话，将手机调了静音，转身准备回包厢去。
连接露台入口的是一条“l”型廊道，入口处的光线较暗，乐毓刚走过去，眼前便快速晃过一道暗影。
不等她反应，后背撞在了墙上，肩胛骨直顶了过去，疼的她刹那间脑子里有片刻空白。
等她缓过来时，强横霸道的吻已经席卷了她的呼吸，像是要将她身体里所有的氧气掠夺干净。
程径澜双手桎梏了乐毓的脸，将她牢牢困在身体和墙壁之间，不让她有任何挣脱的机会。
乐毓抵着程径澜的胸膛，用力想将人推开，但男女间力量天然的悬殊，显得有些不痛不痒。
片刻后，乐毓放松的抵抗，也放松的唇齿，让程径澜得以闯入，但片刻后，乐毓猛地用力咬下。
程径澜吃痛，酒意似乎也清醒了两分，控制乐毓的力道减弱了些。
乐毓猛地蓄力一把将程径澜推开，抬手扇在程径澜脸上，淡声道：“清醒了吗？”
那一巴掌没用力，不及乐毓咬下那口的十分之一。
程径澜抬手擦了下唇，手臂上染上湿润暗色，然后又抬眸去看乐毓，后者收回视线，抬脚径直从他身边走了。
饭局将近十点才散场。
乐毓没醉，但也喝了点儿，提前了点儿时间叫代驾，叫了代驾，先一步离开了。
回到家，灯亮着，玄关处出现了一双男士短靴。
忘了把蒋慕周的指纹从系统里删除了。
“回来了？”
蒋慕周的声音便随着脚步声走近。
乐毓换了鞋抬头，蒋慕周已经停在了面前，盯着她打量了两秒，然后又凑近在她脖颈处像狗似的嗅了嗅。
“又喝酒了？”
乐毓看了蒋慕周眼，没搭理他的话，推开他，径直往房间走去。
蒋慕周跟身旁，噙着几分碍眼的笑：“宝贝，谁招你了？”
乐毓：“你怎么来了？”
蒋慕周：“想你了，就来了。”
乐毓轻皱了下眉，“我这里是酒店吗？”
“不是啊。”蒋慕周委屈道：“不是你要跟我分居么，我还不是怕天天出现碍你的眼。”
乐毓：“……”
也就蒋慕周，能把鬼话说得像真的一样。
乐毓回房间拿了衣服去了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蒋慕周端了一杯水过来。
“蜂蜜柠檬水，喝点甜的，心情好，还可以解酒。”
乐毓顿了下，接过杯子，“我没有心情不好。”
蒋慕周在乐毓身旁坐下，头一歪靠在乐毓身上，打了个呵欠，说：“你妈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让她去死，哭得那叫个惨。”
乐毓喝了口蜂蜜柠檬水，不是太酸也不是太甜，“你可以不接她的电话。”
蒋慕周手指划着手机屏幕，“她是你妈。”
乐毓沉默了一瞬，平静道：“她不是，我妈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