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与段祁的黑眸融为一体,深邃沉静。

    沈渐愉心惊胆战:“陛下深夜来访,可是有要紧事?”

    庄遥能来,他就不能来?

    段祁脸色沉了沉。

    他一言不发,缓缓起身到沈渐愉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饶有兴致的盯着她。

    方才她说的,他都听见了。

    这是这些话可是上一世她从未说过的。

    或者应该说,上一世的沈渐愉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爪牙,始终柔顺如初。

    没想到在面对侯府中人和庄遥时,却是这副模样。

    “方才的话,是真的吗?”

    地板冰凉,不出一会沈渐愉就浑身都冷了起来。

    听见段祁的话,她惊出一身冷汗。

    他说的,是她得宠之后想要吹枕边风还是什么?

    段祁垂眸。

    “人中龙凤,天人之姿。”

    沈渐愉忙五体投地:“陛下都听见了。”

    哪儿有一点害羞的模样。

    她对自己果然没有多少情分。

    段祁眸子冷了冷,捏起她的下巴:“就这么讨厌庄遥。”

    或者说,连带他也讨厌。

    沈渐愉一头雾水,可还是明白男人都要顺着来,更何况是九五之尊的庄遥:“是。”

    “他不是你的未婚夫么?是因为他让你做妾?”

    “朕记得,从前你很喜欢他啊。”

    段祁眸子紧紧盯着她。

    沈渐愉能够感觉到头顶那强烈的威压。

    她也不知道段祁抽什么风,为什么突然问她这些。

    可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在自己的女人口中听见她议论别的男子。

    她哪儿敢说是,低垂着头缓缓思索着。

    “臣女厌恶的,并不是做妾,若是那人是臣女喜欢,臣女就是做个通房外室,也不会觉得委屈,可庄遥言而无信,且从来不拿臣女当回事,臣女从前识人不清,如今是认清了的,且庄遥还提出那样的条件,所以臣女才感觉无法接受。”

    她说的很慢,生怕哪里说错了。

    下巴上的力气稍微松了点。

    沈渐愉继续道:“臣女本就不愿嫁人,从前错把鱼目当珍珠,如今见陛下珠玉在前,所以同庄遥那点微弱的情分便更加淡薄了。”

    她忍着下巴的疼,抬头看向段祁:“陛下,臣女说的都是真的。”

    屋子里面没有烛火,今夜天黑更没月光。

    可她一双盈盈水眸却格外明亮。

    就是这个眼神。

    她总是会用这个眼神看着他。

    他就理所应当的以为她对他爱慕至极。

    骗了他一辈子。

    “巧舌如簧。”

    那只手终于收走。

    沈渐愉松了口气,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身上已经都是冷汗。

    在自己面前的人,终究是大坤的帝王,她怎么能不害怕。

    段祁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她。

    突然发现她身体有些发抖,冷声道:“起来吧。”

    沈渐愉谢恩。

    她没穿睡鞋,还是冷。

    上一世她也不喜欢穿鞋,可宫中有地龙,就算不穿也不冷。

    可在沈家……

    “你的闺房如此简陋?”

    他下意识,将距离自己很近的睡鞋踢了过去。

    沈渐愉来不及多想,将冰凉的脚踩了上去。

    “是。”

    她不想说自己从前住着的地方是桃馨阁,没有什么意义。

    段祁看着她波澜不惊的眉眼,想起白天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穿的衣裳几乎都是过季的,京城中的姑娘早就不穿了。

    而且大小也不太合身。

    就连这会的寝衣也起了毛边。

    沈侯府什么时候穷成这样了。

    段祁盯着她的眉眼,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自己这个皇后。

    可这也不是她骗了他一辈子,然后和柳长林私奔的理由。

    段祁看着她有些苍白的唇。

    “那你的柳哥哥呢?”

    “柳哥哥?”

    沈渐愉顿了顿,好长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或许是柳长林。

    瞬间一阵恶寒涌上心头。

    “陛下,那是柳公子。”

    “他同臣女算是一起长大,我们二人之间并没有那样的想法。”

    说这话的时候沈渐愉微微皱眉,似有些好笑,又不太放在心上。

    段祁不知道是她演技太好,还是她真不喜柳长林。

    可这副模样却短暂的取悦了他。

    段祁轻笑起身,往她的方向走了走。

    沈渐愉哆嗦了一下,极快的观察到他眉梢一闪而过的愉悦。

    “陛下,冷。”

    她声音微弱,像雨后的蜗牛伸出一只触角,可怜又小心翼翼,带着对性命的不确定,像是没长爪子的猫儿在心上抓了一下。

    她还是那么聪明,那么会察言观色。

    她还是在试探他。

    段祁本不想理会,可一看到那苍白无血色的唇,到底冷声:“赶朕走?”

    是啊,赶你走,你怎么还不走。

    沈渐愉低声:“臣女不敢。”

    她确实不敢,可她却敢在他死之后和男人私奔。

    一想到这件事,段祁就想一把掐死沈渐愉。

    不光想了,他还做了。

    沈渐愉突然感觉到脖颈上一阵干燥炽热,不可置信的眸撞上了他的眼。

    目光交汇,她片刻便将眼神软了下去,一副“任君处置”的柔顺模样。

    偏偏是这副样子让段祁有些恼怒,飞快的将手抽了回来。

    迎着她的惊讶又转身跳了出去。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更何况还是他上一世的妻子。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了小雪,春日渐暖,那雪花还没落在地上就已经融化了。

    侍卫统领承霖见陛下这么快就出来,满脸不可思议。

    这还没有两刻钟,陛下这么快?

    “再敢瞎想,朕砍了你的脑袋。”

    段祁声音幽幽飘过来,惊的承霖一哆嗦,忙道:“那陛下何故还要来一趟沈二姑娘处。”

    毕竟过几天沈二姑娘就要进宫了。

    他不明白。

    段祁看他。

    承霖脖子凉嗖嗖的,一下就不说话了。

    “去查查,沈家这些年对沈渐愉如何。”

    就算他没有姐妹,也知道一个姑娘家的住所不应是如今这样。

    他本也不想了解沈渐愉的过往,可身为他的女人,怎能过这样的日子。

    承霖忙答应着,却也惊讶于这位沈二姑娘有本事。

    不过一夜,就让陛下对她关怀备至。

    就连当今太后都未有这样的殊荣。

    看来这位二姑娘前途不可限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