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门边竹帘晃动。
江菱追出去,院里早就没了娃娃脸的身影。
她有些惴惴不安:“妈,她听到你说的话了。”
“不会打俺吧?!”高翠兰下意识的拿起放在门口的扫帚护身,半响,她皱眉道:“俺知道这孩子是个苦命人,但全天下的苦命人那么多,如果每个人都要在你碗里抢饭,妈宁愿当个狠心肠的!
明儿俺亲自去政委家,寻个由头,随便哪家领养她,反正俺们家不行,老刘说的对啊,如果这孩子身份真的有问题,那俺们就是下一个曾营长,不敢赌的。”
“都听妈的,她确实很危险。”重点是周炀不在家,娃娃脸就像个不可控的因素,让江菱完全没有安全感。
……
睡前,娃娃脸依旧没有归来,高翠兰怀着一丝愧疚,默默锁了门。
半夜,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惊醒了老太太,她一向觉浅,听到响动就披着衣裳起身,拉开房门,骤然和一双红彤彤的眼对上。
“啊——”高翠兰吓得惊叫出声,隔壁的江菱同样爬了起来,结果就瞧见了挂在老太太房门前的竹篮,里面塞了只被剥得鲜血淋漓的兔子,看那手法,除了娃娃脸不做他想。
足足有四五斤肉啊!
高翠兰一时心花怒放,她端起煤油灯,朝着屋檐最边缘的柴草堆走去,果然在里面瞧见了呼呼大睡的娃娃脸。
和下午刚洗过澡的干净不同,现在的她就像去钻了狗洞,衣裳灰扑扑的,头发里还夹杂着落叶,最紧要的,是那双被包扎好的手,现在全是被茅草割出来的伤痕……
对方没有跑,是去找肉了!
江菱回忆起家属院后山林和家的距离,一时沉默,高翠兰是个心肠很软的老太太,见状忍不住用手捂住嘴:
“这孩子!这孩子……”
她把煤油灯递给江菱,自己则上前把娃娃脸抱了起来,比起睡觉,这人更像是累晕了过去,没有任何抗拒的反应。
很瘦很瘦,轻得仿佛一把骨头,就这样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却能把她的话当成圣旨。
这心意让高翠兰有些难受,老太太没有女儿,四个儿子都带得很粗糙,经过上辈子的事后,能走进老人家心里的,唯有江菱……
但这个笨拙的少女,轻轻敲了敲她的心门。
高翠兰嗓音不由得放低:“今晚俺带她睡,老骨头一把,不怕死的。”
“妈——”
“俺相信她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
在这个年代,能送出四五斤肉,完全就是过命的交情,高翠兰相信自己的直觉,把少女放在自己被窝后,老太太踮脚吹熄了煤油灯,上床,睡在了娃娃脸的身边。
老人家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温热的被窝反而让娃娃脸苏醒,她疑惑的看向头顶的蚊帐,这才发现自己滚进了老太太的被窝。
很暖和,很软很软的被子,比松枝软多了,她用鼻子拱了拱被子边缘,激动的在床榻里打了个滚,试探着朝高翠兰靠近,想要汲取一点温暖。
睡熟后,高翠兰忽然发出了震天响的呼噜声。
吓得娃娃脸差点跳起来。
察觉到这是人睡着后发出的动静,娃娃脸秀气的鼻子微皱,菱唇紧抿,她用了很大的劲儿,发出了两声类似呼噜的气音,心满意足的靠着老太太沉沉睡去。
‘呼噜’声此起彼伏——
……
翌日。
住在家属院里的老太太主动递来消息,让周海回家吃饭,他以为,这是高翠兰主动求和的信号,谁知道,提着一包桃酥兴冲冲归家的他,刚推开家门,就对上了一张精致的萝莉脸。
周海的脑袋宕机了两秒,直到对方对他露出龇牙咧嘴的威胁表情后,男人如梦初醒:“不是?!高翠兰同志,怎么还没有把人送走?”
“你叫唤啥?还有,你那是什么称呼?”正剁肉的高翠兰不满的瞪他:“你倒是说说能往哪儿送?”
“妈,你不要被她那张脸给迷惑了啊,你知道这疯子是什么身份吗?如果她是敌特,那我们就是把老三往火坑里推!”
两人说话的间隙,娃娃脸早就乖乖的坐回了灶门前,开始烧火。
非常乖巧,再看看这满盆的兔肉,高翠兰本能的维护她:“这么勤快的敌特,来一打俺都不嫌多,再说了,人是部队塞过来的,哪怕出了事也是领导的事。
俺们顶多算个受害者,你怕个球!昨晚睡得那么死,今早不照样活过来了,俺觉得没啥可怕的。”
“可她……”周海刚想据理力争。
就见原本默默烧火的娃娃脸窜了起来,一把撞开周海,捧着个烤红薯乐颠颠的朝着江菱奔去。
周海是真的想不通,这么小的身体,哪儿来的炮弹似的威力,最重要的是,这小疯子根本无法沟通,他揉了揉被撞痛的肩膀,郁闷极了,低声骂:
“小瘪犊子!”
“小瘪犊子骂谁呢?!”高翠兰不知何时靠近的,视线直勾勾的落儿子身上,手捏住他腰间软肉,直接转了个圈儿。
“不是和那啥露露没关系吗?那你倒和老娘说个明白,这脖颈下的红痕谁咬的啊,瘪犊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