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无比陌生
能把要嫁衣这件事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也确实是有些超出宋思安的认知了。
不过在场的几人当中，脸色最差的还不是她，而是坐在一旁的老夫人。
“我说你今日好好的，进来就哭说什么一下要嫁两个女儿，舍不得，要给安安添妆……我还以为你是想起过去的好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打了这个主意！”
老夫人愠怒的神色压都压不住，直接朝站在一旁的刘嬷嬷吩咐。
“把夫人请出去！这宋府里不欢迎她！”
刘嬷嬷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对宋思安的感情也同老夫人一般深厚，此时也是皱着眉头一脸厌恶，当即就想上前来把人带走。
“不……母亲，母亲！难道你就这么狠心？婧姝她也是你的孙女啊！”
林夫人嫁到侯府多年，虽然心软，又偏心婧姝，但确实对老夫人也没话说，此时看人就这么跪在面前哭得泣不成声，老夫人倒有些恨铁不成钢起来。
“这是我偏心不偏心的事吗？婧姝跟顾家的婚事都定下多久了？我也多次提醒她，让她好好呆在府里绣嫁衣，缘何到现在了还没做完？”
“安安的婚事，那可是过了元宵才定下的，这么赶的时间，她都能把嫁衣做出来，婧姝那边定下都小半年了，到现在你跟我说还没准备好？！”
林夫人不语，只是一味哭泣。
“祖母不用动这么大的气，为了……气坏了身子不好。”
当着侯府两个人的面，宋思安不好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林夫人听了这句话却一下子来了精神。
“要说起来，这事本也不能怪到婧姝身上去的！若是我的女儿从一开始就没抱错，她的女红自然能跟安安一样好，那如今也就不会误事了！”
说到底，还是在暗暗指责宋思安顶替了叶婧姝的身份。
宋思安冷笑一声。
原本看在祖母的面子上，她还想给侯府留点面子的，但既然林夫人要这么说，她自然有的是话可回。
“既然林夫人也觉得叶小姐是因为女红不好，所以没能做出嫁衣的，那这好办，我可以为你引荐几位绣工厉害的绣娘，让她们加班加点赶制，一定能如期把绣衣拿出来的。”
“这怎么能行！”
林夫人当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这是婧姝的嫁衣，如何能假借他人之手？传出去岂不是要说我们侯府对顾家这门不满？”
“林夫人这话说得就怪了。”宋思安惊讶地笑了一下，“难道我就不是‘他人’？”
对啊，如今整个盛京都知道宋思安跟侯府闹翻了，她……已经不能算是侯府的人了啊。
可林夫人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便继续说道。
“我们侯府养了你十八年！这如何能算‘他人’？并且，这份婚约一开始定的本来就是你……”
“原来林夫人还知道，这份婚约一开始定的是我！”
宋思安突然冷下了脸色，声音也冷了下去，几乎算得上是在严厉呵斥了。
“我还以为贵府上的人都健忘，早就已经忘了这份婚约，原本就是叶婧姝从我手上抢走的了。”
顾长安定下的婚书上，名字确实是叶思安。
林夫人一时之间竟没话反驳，但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说出了一句话。
“原本就是因为你不再叫叶思安了才把婚约换给你妹妹的！你要是不满意，现在把你们俩的婚约互相交换回来，不也行吗？！”
这下宋思安都开始用一种全新的眼神打量林夫人了。
在她印象中，这个母亲虽然有些心软，但还算得上是个慈母，但为何到现在却变得这么拎不清？
“我看你是吃多了脑子撑糊涂了！”
老夫人一拍桌子，气了个倒仰。
“说出这种话，你是不是没脑子？！”
林夫人却没觉得自己有错，依旧理直气壮地。
“媳妇说错了吗？这不是安安一直在说换亲的事，我才……”
“你不是顺杆子往上爬的人。”
宋思安此时说话的声音极其冷静，似乎面前的人并不是她喊了多年“娘”的人。
“来之前，想必是叶婧姝跟你说了什么吧？不过……她不管说什么，都没用。”
“林夫人，我一直说换亲的事，是要你们侯府的人心里有个数，既然婚事已经从我手里抢走了，那就别再想把嫁衣从我手里抢走了。我又不是木头，我是会反击的。”
“首先，我回侯府的时候，已经快七八岁了，你要觉得满打满算养了我十五年，我也能认下，可是……十八年？你们怎么算的？”
说起这件事，宋思安简直气到想笑。
“十五岁之后，我顶罪进了浣衣局，从那之后没拿过侯府一分钱，这些事情难道侯府上的众人贵人多忘事，都不记得了吗？”
这下林夫人闭上了嘴。
“叶婧姝不是对顾星宇垂涎非常吗，怎么现在连嫁衣都懒得绣？明明我进浣衣局没多久，不就听说顾家跟叶家定亲了吗？”
“礼朝风俗，嫁衣不看好坏，只看心意。这么长时间，就算是个傻子，只怕也会绣一点东西了啊？”
“还是说……她叶婧姝早就看好了我手里的嫁衣，本就不打算绣自己的，只等着抢我手里的东西吧？”
她字字句句几乎都问在了林夫人的心眼子上。
很多事情她不是不明白，而是因为事情设计叶婧姝，她不欲想得太深。
可如今宋思安问得如此直白，她竟然一句回复都给不出。
见林夫人哑口无言，宋思安心里也有了底。
以前林夫人待她一直是很好的，哪怕是当时回府，她也试图修复跟自己之间的关系了，只是……
她们中间夹了个叶婧姝，就注定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林夫人还是请回吧。嫁衣我是没法给你的，但……我还是会让那几个绣娘去侯府，用不用，就是你的事了。”
林夫人满脸落寞地离开了宋府。
临上马车之前，她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宋府的门匾。
“宋府”两个字，跟今日的宋思安一样让她觉得陌生，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