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他的东西刚送过来,他的人都会准时出现。
好似是来为了监视她吃下去一般。
今日也不例外。
沈知意步子顿了顿,没有抬头,一边掩上门,一边垂眸低语道:“奴婢说过,殿下不必要这样时时跑来。”
她又看了眼桌上的一桌膳食,睫羽轻颤。
“外面正炎热的紧,这么多的膳食,奴婢一个人吃不下的,丢出去难免会遭人疑心,殿下若是没事的话,就一起吃了吧。”
这是愿意将他留下来了。
这么多时日,沈知意对萧玄祁的态度,都一直是冷淡又疏离的,甚至没几次正眼看过他。
而这,算是她的让步了吗?
萧玄祁掩在帘下阴影中的眼眸微动,只是太暗了,看不出他是否激动,又是否有其他神情。
沈知意继续又道:“只是今日之后,殿下再也别送东西过来了。再有下次,我还是会直接就丢了的。”
虽是愿意留下他,但显然也仅此今日而已。
萧玄祁一直没说话,更别说是对于沈知意的话有什么反应了,瞧着只有那端坐着的身影轻微动了动。
屋中古怪的氛围,终于让沈知意觉察到了不对劲。
她抬头,看去坐在暗处的男人,拧紧眉头,正欲说什么。
已经有人出现,将她围住!
围住沈知意的人正是月墨,月墨神情复杂,对着沈知意小声说了一句“大小姐对不住了!”便和身边人一把将她架在了椅子上。
沈知意神色错愕,看去里面的男人!
光线正好打在萧玄祁的侧身上,那么近的距离,又却那么远!
远到好像沈知意已经看到了他今后君临天下,独身坐在龙椅之上的模样!
他撑着侧额,眼眸半阖,那副如天子一般坐在暗影里的冷漠威严姿态,俨然是审判者的架势!
萧玄祁抬手对着月墨做了一个手势。
月墨扬手,很快,林老太医被人请了出来。
沈知意看着这一幕,眼眸持续睁大,一脸不明!
“殿下,你要做什么?”
她不知道他想作甚,但她知道,这无疑又是极尽侮辱的,将她这个人和那一点她存在的生息,都死死践踏在了他那高贵威严的袍子下!
“不要……不要!”
“萧玄祁!!”
她喊出他的名字,是惊惶的,却也是带着冷意的!
萧玄祁眉宇微动,却依旧没有抬眸,只对林老太医道:“去。”
林老太医来到近前,看着奋力挣扎的沈知意,叹了口气,上前把住了她的脉搏。
把脉?为什么要给她把脉!
沈知意死死盯着对面的男人,想从他那得到一个解释!
然而萧玄祁根本不看她,从始至终都是闭着阴冷瞳孔。
他这审判的姿势和等待着结果的漠然态度,像是一把带着锐利的钢刀,再次狠狠地扎沈知意的心房上!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沈知意突然就不动了。
不再挣扎。
她低低地笑着,笑自己愚蠢!
而她此刻那被窗外朦胧日光染透的眼眸,竟找不出一点一滴的亮色,仿佛再一次被人一掌推进了那无穷深渊中!沉寂无比!
还有那才愈合了一丁点的心房,也再次砰然碎裂!
屋内光亮的另一边,沈知意身心破碎的同时,那个看起来冷漠的男人,手心也在一点点收紧。
甚至是掐进了掌心血肉中!
在掌心鲜血顺着他高贵薄凉的袍袖滴落下的同时。
林老太医终于收回了手。
为了确保结果的准确性,他不得已把得久了一点。
“殿下……”
林老太医转过身,身子看着似躬得更深了,他什么也没说,又像是不知道怎么去说,只是看了眼如失去灵魂一般的沈知意,对着萧玄祁的方向轻轻地摇了摇头。
而屋子里的气氛,也在这时,全部降至为冰点!
月墨闭上眼,心中叹气!
大小姐啊,你为什么要骗殿下?
一阵死静过后,萧玄祁倏地站起身,冷嗤一声吼,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他一步步逼近沈知意,用着他那早已被血染红的手,掐着她的脖子,浑身上下,连带着瞳孔都是颤抖的,亦是狠戾又通红!
“沈知意,本宫差点又被你给骗了。”
又一次,被她欺骗的彻彻底底!
他身形震颤地盯着她,眼中闪过悲痛。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他那一贯噙着冷霜的眼角,竟像是闪过一丝晶莹?是吗?
但沈知意却已经无心去看了。
沈知意就像是个木偶人般被他摆弄,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听到他这一句痛彻心扉的质问呐喊,仅仅是皱了皱眉头。
骗他?她何时骗过他了?
还是又一次?
沈知意听不懂,也不想去深究。
她是真的累了!
她好像永远都搞不明白这个男人,也从来不知他的怒火究竟是从何而起。
可笑的是,这一回,她真的差点就把持不住,要陷入他所设计的蜜罐子里。
早就该知道的,一颗糖枣,一道巴掌。一直都是。
萧玄祁像是被她那无所谓的冷淡样子刺痛了,加大手里的力道,将她提了起来!
他狠狠压下来,冰冷的下颚轮廓贴近她的脸,双目猩红地咬牙低吼!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怀本宫的孩子?”
若是想,怎会自己喝避子汤呢!
呵,原来,她一直都在自己偷偷喝避子汤!
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孩子?
沈知意终于有了点反应,她缓缓抬起眸子看向他,神色间写满诧异和茫然。
就她如今的身子,还能怀孩子吗?
沈知意听不懂他的话,只以为他是在拿这件事来讥嘲罢了,偏过头去:“殿下想多了,奴婢身份低贱,怎有资格怀殿下的骨肉呢。”
而这话落入萧玄祁耳中,无疑是她默认了!
他的手剧烈抖了抖,呼吸几乎骤停了!
月墨已经转过身,不忍再看!
大小姐怎能这样对殿下?她实在太狠心了!
萧玄祁嗤笑起来,笑声从方才的低沉,一点点加大,最后仰头大笑!
笑声森冷,却又莫名带着一股悲凉!
不是第一次了,他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当初她不是也这样,经过了那件事后,给他传信,骗他去了城外。可他在那等了三天三夜,等啊等,她却始终未来。
后来才知道,她其实是把他支开,去见慕景初了!
支开他,不想让他出现在慕景初面前,不想让慕景初知道,她那日醉后和他在沈家假山里,所发生的荒唐事罢了!
“这是本宫最后一次被你玩弄,沈知意!你要的自由,你要的一切,本宫都给你!今后,本宫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你的事,也再与本宫无关!!”
砰!
沈知意像是一个彻底被人遗弃的孩子,被他残忍丢开,一点点滑坐在地上。
她就这样看着萧玄祁离自己远去。
最后只剩下冰凉地砖上投映出的她狼狈倒影,和那砸破的摇晃屋门,在骤然冷下的凉风里,咯吱咯吱,发出一阵阵破碎的声线……像是她那此刻凋零又破碎的身心一样,再也……再也无法愈合了。
宫廊这边,月墨迟疑半晌后,还是忍不住出声。
“殿下,属下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萧玄祁没答话,双唇紧抿,胸口因为怒气尚存,还在上下起伏着,周身也被浓重的煞气包裹,正头也不回地往前大步走!
月墨跟上,继续又道:“殿下,即便大小姐她真的没有怀孕。可那碗避子汤,未免出现的太突然了。”
萧玄祁一直都在气头上,也没把月墨的话听进去,但听到这话后,他眼神加深,不过步子还是一点点慢了下来。